彭杰回到办公室,顾不上叫来陆文达算账。导致一帮年龄到站的老中干跑到陶唐那儿诉苦的有可能是自己,更有可能是李珞。关键是他必须梳理清楚现状,而不是找部下出气。
彭杰很想知道李珞跟陶唐“谈判”的结果。他知道,李珞一定会跟陶唐谈到自己,谈到这一次的人事调整。彭杰梳理了陶唐上任以来与自己的所有交集,确定陶唐对自己很不感冒。而搞了半辈子人事的自己竟然忽视了这一点,简直无法原谅自己!其实,当初让人力资源部而不是组织部来搞那份所谓的中层管理人员考核管理办法,就应当意识到危机的。按说那是明确的组织部的业务,中干管理考核什么时候用人力资源部操心了?一般干部才是他们的地盘。但当时自己竟然准备看邱林的笑话而没有采取主动,要是自己早点动手拿出来就好了,现在肯定来不及了。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被动的局面?彭杰在等候李珞电话的时候苦苦思索着。他的结论是过于相信李珞了。李珞在与宋悦的斗法中不落下风误导了自己。现在看来,从分公司的组建就足以证明,李珞是搞不过陶唐的,不然他也不会主动求和。李珞当然是求和,不然他为什么当着班子成员的面约谈陶唐?那当然是示弱的表现而不是相反。
为什么李珞可以抗衡宋悦但无法正面抗击陶唐?彭杰很容易就得出了结论。并非陶唐在集团和地方有靠山,而是他没有李珞可资利用的缺点。宋悦就不一样了,那个人私心太重,好色贪财,毛病太多。就像武林高手对决,破绽重重的一方怎么去压制另一方?能够自保就不错了!
李珞终于遇到劲敌了。一个找不到明显破绽的上司是可怕的,他可以随意挥洒手里的权力但下级却不能反抗。彭杰知道,李珞可打的牌几乎没有,反对取消营销部是摆不到台面的,至少要看到分公司体制失败才能说话,现在肯定不行。而陶唐在成立两个分公司之后,营销部的寿命就屈指可数了。感到强烈危机的刘书林等人急切需要找到出路,这个时候哪儿敢跳出来配合李珞抗击一把手?刘书林以及营销部的骨干们最急着考虑的是取得成绩争取一个好的归宿吧?何况营销部也不是铁板一块。
刘书林们的结局尚在其次。关键是自己。陶唐已经毫不掩饰地表露了对自己的不满。如果在迫在眉睫的干部考核中不能猜中陶唐的心意,陶唐有无数个理由拿掉自己!本来他想着再进一步捞一个副总师干到五十五岁,原来认为并不难,现在则发现能保住位子就不错了……
彭杰意识到很大的危机。陶唐真有可能拿下他!他已经过五十一岁了,如果升不上去就可能在这一轮的调整中离开现在的岗位。免职回家倒不可能,陶唐不会因为一次泄密便将一位党委委员、组织部长一撸到底。最大的可能就是平调到另外一个不那么重要的岗位,比如说到基层某个支部当书记。支部书记也是正处,但对于彭杰而言,那就是实实在在的降职。
彭杰无数次跟免职的中干谈过话。能上能下,能屈能升是挂在嘴边的口头语,“谁的位子也不是买来的”,他常常这样教育别人。但如今轮到自己才发现,人这种生物还真是有大毛病,不仅在生活上存在由奢返俭难的现象,在官场上,降职简直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怎么办?束手就擒吗?搞了近二十年组织工作的彭杰认为,官场上从来都是事在人为,定了的人事调整在开会前一小时发生变化都不止经历过一次了,只有傻瓜和懦夫才会听天由命。那么怎么办呢?如果李珞帮不上自己,谁能帮助自己呢?他想了一圈儿,没有找到一个可以在陶唐面前替自己说话的人。韩志勇、马光明不要说了,他们恨不得陶唐立即免了自己呢。其余几个领导,除了最近跟自己和李珞走的比较近的邱林外,真没有可以相求之人。就一般情况,组织部长和党委书记是密切合作的关系,但赵庆民绝不会帮助他。因为他平时对赵庆民严重缺少尊重。而且,一个明筱月就得罪赵庆民了,赵庆民几次努力,都被李珞挡了回来,最终还是陶唐出面解决了明筱月的副处问题,赵庆民怎么会把这件功劳记在自己头上?
看来解铃还得系铃人,陶唐那一关必须自己闯了……怎么跟陶唐谈呢?怎么打动陶唐呢?思来想去,彭杰认为必须做好眼前的干部考察工作。但谁能告诉自己陶唐这一轮人事调整的意图呢?恐怕只有李珞了。他承认,论人心的把握,老领导李珞远在自己之上,当了十几年的组织部长,李珞那套本领自己还是没有全学会。
但直到下班,李珞也没有打来电话。彭杰否定了去李珞办公室一问究竟的冲动,挨到下班后,又独自在办公室坐了一刻钟,估摸着人都的差不多了,这才从侧面的楼梯下了楼,直接去了李珞家。
但李珞还没有回来呢。李珞跟某些喜欢交际的领导不一样,他不喜欢交际,算得上洁身自好,而且非常遵守时间。
李珞那位丰满白皙的夫人很热情地招待了彭杰,亲自给李珞打了手机,告诉丈夫说彭部长来家了。然后对彭杰说,“您稍等,他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
“你就不要管我啦,忙你的,”彭杰接过女主人茶盘里冒着热气的茶杯。
彭杰其实很少来李珞家,他在沙发上坐了,随手拿起茶几上的一本厚厚的书,书名是《反经》,他只翻了下简介就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