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啊!我当初选的是黎姐姐的方案,违约金只有10万。”夏林纠正道。
“好吧……现在看来,才10倍的违约金,简直像个笑话了……毕竟是黎华的决定,当时她心不够大,我也不能怪她。”毕文谦解嘲地笑笑,“你妈要真敢用你挣的钱出10万违约金,那我就出100万的钱,让她们自己去香港,别耽误你的人生,你现在这盘磁带的钱她大可以一并带走。要是她嫌钱少,那好,我每年出100万,白纸黑字写下来,大家签字盖章,每年春节转账。我也不掏公司的钱,就我自己的钱,先给你垫着,等你自己再挣了钱,你自己出这笔钱,就当一年一百万赡养费得了!”
一席话怎么听怎么荒诞,夏林却在琢磨了一阵之后,突然吃吃地笑了起来。笑过之后,放开毕文谦的手,转身正坐,脸朝着书桌上的资料:“你这话,怎么像是要人卖儿卖女啊?不,说不定,还会被说成你拉我私奔了呢!啊不,只听说过自己私奔逃跑的,没听说过私奔把家人赶走的……”
说着,夏林又笑开了,掏出手绢儿,擦着眼角。
“清官难断家务事,我也只能在商言商了。”
“反正,你这办法不靠谱。”夏林把手绢儿放文具盒边,伸手将放在毕文谦那边的笔摸了过去,“我今晚就打电话回去,我觉得妈妈会尊重的意见的。如果万一你好的不灵坏的灵了,再慢慢想办法了。”
“那怎么行?影响了你学习怎么办?”
“不会影响了。你都这么说了,我不用再担心了。”
“啊?”
毕文谦一时不太明白。
夏林瞥了他一眼,却没有解释,倒是在一会儿之后,忽然问了别的话题。
“文谦,听说你这几个月,都在看历史书。你说,将来,历史书会怎么写我?”
出乎意料之外的问题使得毕文谦一愣。
“……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是忽然觉得,我留在京城,或者我去香港,我的将来,肯定会大不相同。你和我说,我会有一个光明的未来,而你,会让它亮得更加灼目。你看了许多历史书了,你觉得我将来在书上会是什么样子?”
夏林的侧脸上有着憧憬和好奇。毕文谦看着,脑海不禁想起了当初在度娘百科上看过的关于她的词条。
虽然没有盖棺定论,却也是一种描述。
不过,既然夏林选择了另一条时间线,毕文谦“上辈子”所知的那些描述,就更没有必要和她说了。
“其实,我看历史书的初衷,是因为那天在《每周一新歌》上,唐博读了那封信,希望我写一首武侠歌曲的信。”
“武侠歌?”夏林不太明白。
“是啊,我以前没有看过武侠小说。所以回来之后,我专门看了一些。”没错,这辈子的毕文谦,的确没有看过武侠小说,“越看,我越觉得不大靠谱了。倒不是觉得那些小说写得不好,相反,有的小说很吸引人。但问题是,对于侠这个概念,不同作者的小说里,是有分歧的,没有定论。那么,我写歌,该对这个侠字,如何去定义呢?这个问题,在别人写的小说里,是不会有真正的答案的。想要答案,只能在历史里寻找,真正的历史,真实的历史。比如,春秋战国的重义轻生;比如,汉家儿郎的一诺千金;比如,盛唐气象的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比如,宋朝的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这些,才是我们中国的侠的土壤。精彩的小说看得再多,都不是自己的东西。”
“是吗?”夏林似懂非懂,抿着嘴,皱着眉,渐渐陷入了沉思。
毕文谦也不强求,耐心地等着她,直到她的眉毛渐渐舒展了,才继续说道。
“夏林,你知道史料和史观的区别吗?”
“什么?”
很显然,这个夏林是真不知道。
“所谓史料,指的是研究和认识历史的依据,这是历史这门学问的基础。比如,历朝历代编写的历史书这种文献的形式;比如,国家和个人收藏的古董,以及不时出土的文物这种实物的形式;比如,通过一代代人口口相传而流传下来的这种口述的形式。”
“而所谓史观,则是观察历史、解读历史的模式。相同的史料,不同的人很可能在不同的史观下得出不同的结论。所谓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历史这门学问,本质上就是为了牢记并总结已经发生过的事情的经验教训,从而指导将来,让人们避免发生不必要的错误。”
“所以,史料是历史的基础所在,史观则是历史这门学科存在的根本。我看的那些历史书上,有着丰富的史料。但只要我想产生属于自己的想法,就不能没有属于自己的史观,而这个,历史书上的,那些小说上的,都是别人的。我得自己思考。”
看着夏林不明觉厉的表情,毕文谦把话止在了这里,没有再深入去说什么了。
新中国的历史学啊……前三十年,强调史观而有些淡化史料。改革开放之后,却猛然来了个急转弯,强调史料而淡化史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