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源淡定的回答更加让毕文谦确信,如果这样的银行真的成立,那发工资,绝对真的只是“其中一个职能”。
毕文谦忽然觉得口干舌燥,一口气喝了半杯水。
“小晓琳,陈叔叔,或者,陈副行长,这个……计划,究竟想要做什么?”
小晓琳却没有直接回答:“经理,人民银·行今年搭建了以李行长为首的领导班子。李行长在辽省工作过很多年,对那片土地有着很深厚的感情,对于鹏华公司的战略计划,就他所知的部分,是充分肯定并支持的。而万鹏在东北调研的时候,就注意到过企业之间三角债、企业内部建立小金库等等普遍性的问题。并且,黎副经理也深刻地注意到了目前我们国家的财政体制下,地方富中央穷的现状,据说,黎副经理专门收藏了一张在85年某个地方发行的地方100元货币,时常提醒自己。并且,黎副经理和万鹏,以及其他一些参与讨论的人,对我们国家推行厂长负责制之前和之后,国企运营情况的优劣,产生了一些共识和探索的思路。”
话不算多,其中信息量却让毕文谦心里掀起了颇为不小的波澜……
不过,更让毕文谦在意的是,究竟是何等要紧的事情,让黎华忙到连成立这样的银行的事情,都不亲自来和自己说?
然而,疑问只能吞在肚子里。毕文谦把剩下的水一口喝干,起身续杯,顺便走到窗前,看着窗棂外面略模糊的大槐树,那树干上约莫是小虎“虎踞”的身影,以及,东厢房来自艾静的窗边书桌上的橘黄的台灯光。
地方富中央穷,在毕文谦上辈子知道的“历史”中,得是90年代税制改革才改变的局面。而所谓地方货币……这简直是分·裂国家主权,自我膨胀到作死的典型。如果是想改变这样的事情,人民银·行参与进来,倒并不奇怪了……
可问题是,着手这样的问题,即使是人民银·行,份量也是不够的……吧?
盘算许久,毕文谦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放下水杯,把红木镇纸拿在手里。
面前的材料不薄,纯白的封皮,毕文谦并没有翻开它。
“地方富,中央穷。这是新中国建立最初的税制导致的结果。这样的制度,是建立在我们国家的底子薄,既没有太多的物质基础,也没有足够的计划能力,去做国家级的巨型工程。所谓的地方,其实指的是以省为单位。我们中国一个省的规模和复杂性,其实是可以等同于世界上很多国家的。这个阶段,这样的税收体制,是符合建国初期的实际情况的。而在70年代中期,我们在全国人民的辛勤建设中,初步建立了独立而完整的工业体系,旧有的税制,随着我们中国继续持续不断的发展,必然会渐渐弊大于利。国家级工程是一个大国高速发展必然的需要,这决不是地方富、中央穷的税收体制能够满足的。在这一块儿,的确有改革的必要性。”
“而国企三角债、小金库等等问题的产生,一大原因就是国家对国企的经济情况的掌握,并不充分。现在大多数国企,并不是中央直接领导,而是和现有的税收体制配套,建立在以省为负责对象的基础之上。这同样是需要在发展中渐渐改变的。建立一个隶属于人民银·行的银行,把对国企员工的薪资发放权归于中央,一方面能够让中央对国企的经济情况有更清晰的了解,减少三角债产生的可能,另一方面,也很大程度上可能杜绝小金库的产生。而更重要的是,就像当年袁世凯小站练兵时亲手发军饷一样,由中央性质的机构对基层工人直接发放薪资,可以让工人对国家的认同感和归属感,进一步加深。可问题是,我们现在的信息集散、处理能力,仍然不能做到对全国国企的运营发展做出明确的规划和指导,而如果只在文华公司的范围内……虽然我一直没有过问过究竟有多少企业和文华公司有着交集,但无论是多少,这个计划中的银行一旦成立,那么一个新的国企集团,就会在中国确立了。这样一个在资本运作中直接向上和中央对接,向下和一线工人对接的集团,很可能逐渐碾压那些顶多以省为负责对象的绝大多数国企……”
“换句话说,这样下去,也许只需要十几、二十年,顶着文华公司名字的国企集团,将成为一个巨无霸的经济体,在这个成长的过程中,会有许许多多的别的国企在竞争中失败,被吸收,甚至被破碎——这样的过程,必然逐渐酿起不同的人直接或者间接的怨气。”
“小晓琳……黎华、万鹏、王京云、刘三剑,还有你和大晓琳,以及其他那些将要进入文华公司的人,真的对这一切,有着足够的认识和准备吗?”
一席话以疑问结尾,经理办公室里格外安静。
突然,小晓琳把小本本夹在手里,鼓起掌来:“经理,你果然是黎副经理的师父!”
而陈源,也透过眼睛闪着跃跃的目光,似乎想说什么。
毕文谦却摆了摆手,把另一只手里的红木镇纸放回桌上,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小晓琳,我说的这些,的确是需要面对的问题,但却不是问题的根本。”
“那么,毕经理,你认为真正的问题是什么?”
终于,陈源微微前倾着身子,忍不住开口了。
毕文谦深深地看了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