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些在为刚逝去的亲人而悲痛的村民们,江元修的心里也似乎有些难受起来了,在山城之时,尽管参战多年,并未有机会目睹这战后的场景,即便是遇到了,按要求,也必?要无视,战士的心不能有丝毫软弱,这一点洛庭弼做得就比江元修要好得多。
二三十个幸存的村民之中,倒有七八个比虎子年龄还小的孩子,其中有两三个甚至还未周岁。剩下的,大半是老弱妇孺,这个时候如果敌军再搜下山必无幸免。
幸好,这支小部队目的只是打草谷,抢得钱粮就马上回营了,倒也还不至于给他们造成威胁。
按江元修的想法,这个村子离双塔寺太近了,最好还是让剩下的村民离开更安全些。
可是他的劝说没有任何作用,固执的村民们宁愿死在自己的家乡,不愿意远离这块出生、长大并繁衍着他们的土地。一位老大爷哭泣着跪在地上,掬起一捧泥土,这赤黄色的土地,是他们生存和壮大的希望,是他们的根。
山风也试图劝说这些村民跟自己上路,到其他的地方寻找更安全的居所。尽管他一向在这个村子里威望极高,却跟江元修遭遇到了同样的结果。
“山风大哥,我们不会走的,你带我们拿起弓弩吧,我们要保护我们的家园!”钩子等少数几个青壮年村民不约而同地发出这样的呐喊。
这真是个馊主意,江元修心中计算着,剩下的也就这么一些人,其中有反抗能力的最多不过七八人,还不算敌军摆出箭阵的情况。
实在拧不过这些固执的人,最后江元修也只能退一步,布置了村口前的防御性瞭望台,嘱咐村民不得放松,一旦再遇敌军来犯,赶紧撤到后山去。
这倒是他们可以接受的,听他说完这些布置,村民们兴高采烈地去忙活起来。部分人则开始修复受损的房屋,他们的韧性沿袭于汉人几千年来固有的坚强,不是哪个谁能够随便赶走的。
在此地又停留了几天,帮助村民布置好防御设施,江元修已经着急着要赶往与亲兵侍卫们约定的汇合地点了。
山风早在昨天就已经被他派往外地,寻访熊翼军的所在,如果能取得联系,“到时候到双塔寺来见我!”江元修的这句话让山风顿时懵了,难道江都统打算收复双塔寺,太不可能了吧,就算他是奇迹将军,山风也完全无法相信。
“师父,我们现在去哪里?”虎子歪着头,扑闪着大眼睛天真地问道。
“去北市!”江元修毫不犹豫地答道,似乎这个打算他早已构思良久。
“可是,江都统江大人,你知不知道,这里去北市只有穿过双塔寺这一条道路?”站在边上的钩子脱口而出,他在想这个江大人也太乱来了吧,不会是想硬闯敌营吧,还带着个才五六岁的孩子。
他当然不是胡乱出主意的,拍了拍山虎的小脑袋,微笑着说道:“孩子,别怕,我们有相对安全的路线走。”
“哦?”钩子反而更加感兴趣,大叫出声。
江元修稍微瞥了钩子一眼,?口说道:“钩子兄弟,能不能帮我们准备一艘小艇?”
原来他是打算走水路,钩子呆呆地想了一会,马上反对道:“江大人,你知道吗?水路更危险啊!”
“棋盘河对吗?”江元修说出了钩子心中的担忧。
是的,就是棋盘河,这个小山村的人之所以不敢走水路出山,就是因为这个。
弱水的支流经焉耆山横穿而入离州,在这个村子附近流过,也就是江元修之前落水漂流的地方,这条河倒是能够直达北市,可惜的是,会叫棋盘河这个名字,是因为它又多次分出无数的支流,有的是蟠曲山间峡谷,有的则是天堑直下。这附近的山脉,是一段一段的,高低完全不同,进入北市这个大盆地之后便无山地,都是大平原。
这么多的支流,想要?利的找到蜿蜒到北市的,没有几十年的时间去探索,根本不可能,再说这一路上也都是深山密林,河中更有险恶的礁岩和鼍龙为患。以前也曾经有人异想天开想要打通水路,却无一成功,很多人还因此死于路上。
他江元修凭的是什么,敢夸这样的海口?
钩子想不通,但江元修如此坚持,他也不便阻拦,只好默默地去准备船只,心中暗自祈祷这两人不要出事才好。
虎子哪里管这些,他很久以前就想出山去看看了,这么好的机会,哪怕是要绕道阎罗殿,这个初生牛犊也不会担心的。
江元修此时不再说话,他在默记着曾经翻阅过的那本小册子,那是占五福交给他的,据说是疍汉牧海人探险记录,上面记载了天下水道。他只看过那么一次,占五福那个吝啬鬼炫耀了一番就收起来了。
本来他没这么有信心的,但前不久在离州都统府中又翻阅了山川图,虽然水路的记载并没牧海人手札那么详尽,至少各地的山势走向以及地形特点还算详备了。
他决定赌这么一次,不靠运气,靠的是透彻的了解。
刚准备启程,两人都已经在小艇之上了,钩子突然惊慌地跑来,远远地就大喊道:“大人,快开船,有人来抓你!”
话才刚说了一半,未曾说出是什么人,村子中一支箭已射到他后背上,他惨叫着被箭带前了几步,终于倒下。
有危险,江元修赶忙将船缆斩断,小艇?流而下,一转眼间已驶出百余丈外,岸边逐渐现出一些人影,不是客汉兵,倒像是曾经交过手的鬼刺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