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饭罢,各路豪杰移步至王府天井聚会议事。坐在上厅主持事物的仍是那位头顶青巾的儒生,却是洛书门的商渊。当今武林除去众多帮会,比如天下第一帮青云帮,便有昆仑、青城、武夷、点苍四大剑派,以及北洛书南天门两大以九宫运数,拥有极厚气功的武术大派。洛书、天门源出一宗。自先唐尊老子为祖先,奉道教为国教,讲《易》之风便即盛行。当时有一青衣散士据易理阴阳学说创立了洛书门,以“九”为诀,自忖出天下无二的轻功“九微步”以及独步青云的气功大法“九五真经”。后来,洛书门中又有一批尚佛之人,虽说佛道不分家,犹如一《易》双生,但两派人各不相让,谁都要争过谁,终至一分为二。到得当朝,洛书商姓以两大绝学名蜚一时,又傍道君之名,更为显圣。但及此时,道之所传符篆修仙与洛书门奉行的易理已大为不同,以商渊为首的众位弟子很是不满,然其大师兄商震随势鼓动,依附了当朝“隐相”梁师成。由此,颇有儒生之范的商渊便脱离了洛书门,在赵王爷手下当差。
众人就想:“赵王爷该是何等了得,才收得商渊这般放浪不羁的豪杰为用。”但凡见过赵王爷的全都不会有此一问,因为他实在是有你无法拒绝的理由。赵王爷姓赵名恭,字子润,也并非皇子。其曾祖母乃是前朝遗妃,先祖在位时常说“有愧于她”,下诏子孙后代男荫王爵女荫王姬。今朝赵恭,貌若神妃,教女子都要记恨几分,很得哲宗皇帝及向太后的喜爱。后端王即位,其盛名恩遇更是不及赵王十二分之一。
坐在上位的是四大剑派、武当、少林、天门等大派掌门,孟铃铃率青云帮众居于稍次位,阮介坐在末座,身后只随着凤栖,与别派声势浩众相比,实在过于凋零。此外,各路受邀的奇人异士均在座列。那面色阴郁的中年道人正是昆仑掌门何天夫。昆仑亦属道教一脉,远处西域,不履中土。历代掌门皆属乖僻之士,极少与中原武林来往,便是眼高于顶,谁也瞧不上。那着花袍异服,手持杖藜的枯瘦袍客正是天门大弟子班若罗,脸面带笑,甚为可亲。
商渊自随赵王爷已近二十余载,凡大小事务皆有其代为出面。见礼毕,他朗声说道:“如今金灭辽之战正酣,我大宋武功式微,倒是与金订了海上之盟,助其灭辽。一个小小契丹部落竟如此嚣张,实在是欺我大宋无人矣。”商渊说得激昂,一时群情顿起,齐声呼叫,誓要立宋国威。
何天夫甚为不屑,他远隔中土,为人又自负冷淡,并未觉得群豪所议之事与他相干,不过是借此展其野心,败中原数大门派,扬名立万,取得武林盟主之位罢了。
一位清矍的?发老者站起身来,道:“商先生大义,老夫敬服,但百源邵氏不与这红尘事乃是众所周知,此番前来是顾了赵王爷厚面,想讨教一些八卦之理,还请出来相见。”其实,众位心中都揣着与赵王爷一见的心思,但谁也不好意思先开这个口,待这位邵老先生说罢,欢叫之声四起。
商渊道:“王爷经年在邙山清修,赵王府已悉数交由公子。”说着,出来一位少年公子。他作揖赔礼道:“本朝积贫积弱之势久矣,现下宋辽有战宋金亦不容乐观,共御外敌便是当务之急。武林中人才济济,在座诸位皆能在千军万马之中探囊取物,如此大丈夫该当为国酬志。忌于年幼,不得已借父之名摆下这天下宴,招贤纳才,同时选出武林盟主,带领武林豪杰共镶大事。”
众人虽不免失望,但大有报国之心,便又高声呼道:“正是正是,群龙无首,一盘散沙,有了盟主,看那贼人还敢犯我大宋边界,扰民伤财。”
论资辈,当属武当怀素真人及少林玄慈方丈。但二位为人冲谦,绝不肯受任何诨号职务,是以自愿退避,只一心想从旁协助。
忽然,从门外走来三人。中间是一位老婆婆,手杵着一把拐杖,满脸皱纹,神情凄苦。左边是位绿衣少女,那赵公子一见得她,整个人都兴奋了一截。右边是位桀骜的少年,却是武亿。原来他与白朗吟分别后,又遇见了那位绿衣少女,二人说话投机,相谈甚欢,不料被这老婆婆撞见。少女是她自小抚养成人,以亲身孙女相待。其两个养女皆因男子之故离她而去,不免对这少女看守极严,决不许她再受男子引诱。是以见得武亿,甚为介心。
武亿头脑一转,随即裂开嘴笑道:“老夫人有礼,赵王府有请。”他知这婆婆看似病弱实则武功高强,多半是江湖中的成名人物,既然如此相请之事便**不离十。这样一来,那位绿衣少女又可见她心爱的情郎而自己又能有个身份进入王府,实在是一举三得。想不到的是,那婆婆的脸色变得奇怪极了,先是惊了一跳,不敢相信,后又哈哈大笑起来,口中念着:“倒好,倒好······”继而又阴沉下脸,不住地咒骂。武亿不明所以,正觉得打错算盘时,她忽然要他前面领路,说要去赵王府走一遭。
商渊上前拜礼,那婆婆并不受用,恶狠狠道:“赵恭呢?姓赵的小子在哪里?”赵王爷身份尊贵,从来便是一呼万应,人人敬仰,哪有人敢直呼名讳,倒不是忌怕他,只是发自内心的尊敬。听得这老太恶语相向,群雄一时聚目细审。但见她目光如炬,亦饱有自哀自怜之色,耳颈处围着一条绿巾,鬓边斜插着一朵小黄花,不禁思起一句古诗,“绿兮衣兮,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