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到处灰蒙蒙一片,仿若雨雾织成一个偌大的帘幕,遮盖住远远近近的景色,目力及处不过丈许。凉亭外围已被打湿了,阮介向中间靠拢一步,转眼瞧白朗吟动也不动,便道:“你过来一些吧,小心淋到了雨。”白朗吟道:“不必了,我这儿淋不到雨的。”但阮介看时,分明就有一行行雨滴?着她帽檐发丝处滑下来,溜出几咎湿发,有调皮的跳跃在睫毛上,有乖?地服帖在额头、脸颊,正是一股勾人摄魂的美丽。她忽然小心翼翼地并了并脚,原来素白的鞋头已经淋湿了,饶是如此,也不肯向后来一步,是亭子太小了,还是两个人太挤了?
突然阮介一手揽住她的腰,将她带到胸前。白朗吟吓得脚跟发软,颤声道:“你,你······你松开我。”阮介只是微微一笑,却用另一只手把几咎湿发向后拢了拢,白朗吟的脸变得像桃花一样红,不待斥责,他已横抱住她,放在干地上,伸手便除掉鞋袜。白朗吟脸色煞白,一巴掌扇在他右颊上。阮介神色平静,一边执意地用丝帕给她擦脚一边慢慢说道:“凉从脚底起,饬脚久了会生病的。”白朗吟的脸更红了。她的脚玲珑纤细,是那种透着光的玉白色,在他宽大的手掌中忸怩伸缩,实在是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阮介将那帕子藏进衣袖,起身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罢,我进里屋拿一双鞋子来。”白朗吟道:“算了,雨势太大······”阮介笑道:“不打紧。男人身强体壮,淋点雨算甚么,女儿才应该对自己娇贵些。”但说着,已闯入雨帘,白朗吟叫道:“喂,你······你莫要和别人说······”阮介回头冲她笑道:“放心,我和谁去说呢?”白朗吟还待嘱他几句,人已经闪入雨中,连身影也变得模糊了。
她双手支颐,双脚搁在青布衫上,既害羞又有一种解脱束缚的闲适。幸而大雨迷眼,谁也瞧不见谁,否则她会羞死的。这时,武亿撑了一把绿色油纸伞过来,笑嘻嘻地唤了一声姐姐。她有些慌乱,抬头却见眼前少年手撑油纸伞,长身玉立,茶褐色罗衫当风,纶巾下长发起舞,与背后烟雨相衬,真个风度翩翩,立时便安静下来,痴痴地瞧着他。武亿蹲身,伸近脸,让她瞧个够,白朗吟红晕双颊,垂首不语。武亿低头,瞧那玉足圆润细致,忍不住握住脚踝,盈盈细看。白朗吟挣脱不开,红着脸,不敢言语。
他一边把赏,一边叹道:“天底下竟有这样好看的脚!”白朗吟羞道:“不许说,别人瞧见了会说闲话的。”武亿仰头问道:“那姐姐脱鞋作甚么呀?”她不回话,武亿继而也脱掉鞋袜,笑道:“定是好玩。”白朗吟又好气又好笑,心道:“亿儿还是孩子,心中时常想着玩耍呢。但谁要赤着脚玩啊,该死的阮介······”
凤栖小跑着进了凉亭,手中提着一双丝缕鞋,霍然见二人都赤着脚,脸也红了,但记着阮介的话,不敢多言。白朗吟浑身不自在,咒骂道:“该死的阮介,说了不许和别人说,现下竟,竟教人给瞧见了。”凤栖将鞋放在地上,道:“白姑娘安心,公子在处理事务,洛书门的李邦彦原是李姑娘的兄长,正带了一帮人说是奉皇上之命,要接她进宫哩,这事紧急,公子断不能袖手不理。我是公子近侍,自小随在身边,他信得过我,也说白姑娘只是湿了鞋子罢了。”武亿一听,想姐姐是和阮介在一块,登时沉下脸。白朗吟飞速拾鞋穿袜,片刻即起身站定。凤栖道:“我煮了热茶,两位暂去喝一杯罢,免得着凉。”白朗吟知武亿不高兴,道:“算了,他有事忙我就不叨扰了。亿儿身上余毒未消,我还要陪他去北邙山一趟,你与阮公子说一声,我们俩走了。”凤栖点头应是,又递过去一把伞,白朗吟犹疑地接过手,二人并肩消失在雨中。
雨后初霁,晴空万里。武亿与白朗吟行得三四日便进入西京洛阳。洛阳承魏晋fēng_liú,继汉唐雄风,又是宋室文气所聚之地,底蕴厚重,来者无不感染。这日到得洛水。只见眼前莲叶如盖,层层相接,莲花已落,伸出数也数不尽的丈高莲蓬。武亿迎风舒展筋骨,叹道:“这儿的风光可真好。”白朗吟道:“是啊,不仅景美连传说也是美的。”凡提及洛水,自然会联想到曹子建所作的《感甄赋》,无论他与甄妃之间的感情是真是假还是真假参半,洛神的绝代风姿都通过此赋跃然纸上,其中浪漫苦涩的爱情亦是令人动容,从此千古传诵。白朗吟自来爱慕魏晋名士,对曹魏西晋都城洛阳自然是别有情意,即对洛水更是绮思连篇,感慨万千,不自禁地念起这首赋来。
念毕,武亿道:“我听那碧婆婆说湘妃的故事,便想若江夫人是湘水女神,是木芙蓉,那姐姐便是洛神,是水芙蓉,正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白朗吟脸一红,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