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见一人站在一处雪坡上,长身玉立,风雪中袖袂翻飞。白朗吟心中一动,叫道:“阮公子。”阮介呆愣半晌,还道是幻听,白朗吟又叫了一声,他回头一看,雪雾之中,玉人独立,犹如一朵娇美的雪莲花,痴痴一笑,飞抵近前。
在他眉宇之间凝聚着雪花,那里藏的是悲伤,却又吐露出绵绵不绝的心思。白朗吟不安地吸一口气,道:“这里怪冷的,阮公子还是早点回去睡下吧。”阮介屏息凝视,似要将她刻入自己湿漉漉的眼睛里。白朗吟垂下头,低声道:“公子是真名士自fēng_liú,小女子痴傻呆?,不值得。”阮介摇了摇头,一往深情付一人,她不单是他爱慕的一个女子更是他书剑江湖的一个梦,而梦牵引人的执念,即使遍体鳞伤,也会满含热泪凝望。花开荼靡易逝,梦至深处成堙,然似阮介这样的人,即便最终毫无所得,入了鬼府,亦会枯守忘川,痴望彼岸花,决不肯过奈何桥的。
阮介微笑道:“有梦无寐,又见雪下得好,万仞雪峰如画,便出来走一走,也?而将你送我的那对珠花在雪中埋了。”白朗吟惊道:“甚么?”阮介道:“一时犯了痴病,学着文人矫情了一回。”白朗吟笑道:“你又哪里痴了,分明是······”欲打趣说“君情既决绝”,转思有撩拨嫌疑,马上打住,迥得满脸通红,幸而蒙着面纱,倒也瞧不见。阮介开怀大笑一回,停住后,面色凝重,道:“人的一生有很多事情要做,从今而后,我将是三殿下,世间再无阮介······”白朗吟浑身一震,他温柔望来,字字坚定:“白姑娘,你记着,天上地下,我待你,无有得比较,有事开口便成。”白朗吟懂了,他爱她依旧,却不肯抱任何希望,只在她需要的时候全力以赴,而在她安好的时候退避守望。论武功、相貌、才学,他阮介从来不输何人,温文有度,傲骨天生,是当世难得的大才,若隐则名士,若出则将相,便自来有些恃才傲物,何时会显出气丧?但自打遇见白朗吟,人生格局就大不相同,不知这千般好处究有何用,然若就此荒废平生所学却也于心不忍。
他将惯着的青衫抛至空中,青锋一指,剑光如雪,那衫子亦如雪花一样飘落下来。白朗吟惊愕地不知所措,一个人几十年的习惯反映出他人生中的某种希望与期盼,汇聚成自己独有人格,不易舍弃,现下阮介挥剑裂青裳,自然是铁了心要抛却心中珍视的某样东西。左手执剑,右手拈花,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随意、随心、随性,这样的人恐怕没有,这样的人生在书剑飘零的乱世江湖注定只是一场梦。
雪,融化在眼里,透骨的冰凉,冷不丁地咳嗽两声。白朗吟面急,阮介笑道:“白姑娘,不瞒你说,我这一生虽然尽力而活,却也充满很多无奈,有些事情身不由己,只有你是我心意所在,即使万般不得,亦无所怨,反而心存感激。”白朗吟听了,心痛如割,不知说甚么才好,她以为他本事大,无所不能,可是他没有告诉她,他真正想做的从来都做不到。阮介伸手侧抚她的鬓发,痴痴道:“美人如花隔云端······长相思,催心肝······”笑着转身离开,泪却落了两行,他最后留给她的三个字是“不后悔”,一往情深,不疑不恨,但有相思矣!
目送阮介走远了,白朗吟再也忍不住,跪到地上,双手捧着碎青布,小声哭咽。便在这时,一条灰影自雪雾里飞奔而来,横冲直撞,撞到白朗吟,自个儿也撞了一跤,翻起身,大骂:“獐子出洞了,獐子出洞了······哈哈哈哈,正好炖汤喝。”一语甫毕,掌风袭来,白朗吟大惊,就地一滚,哪知那人攻势凌厉,不及起身便又遭一掌,只好翻滚闪避。这般数次,探头一望,身下倏然便是陡峭的雪坡,再滚不成,即睐起双眸,透过浓雾,亮出手中短刀,一招“极目沧浪”刺向他腋下极泉穴。
那人“啊”地一声,稍有凝滞,白朗吟手底丝毫不缓,起身再刺。他又“啊”一声,这一声比之前更响更亮。那人一动不动,白朗吟的刀正要刺到面门,忽然看见他蓬发下的一张脸,也变了面色,翻身收势,向右扬空一砍,又在空中翻了几个身才落至雪地上站稳。
这人裹着破毛皮未成裘裳,显然只是从雪豹身上剥下的,还未加工。他发似秋蓬,满脸虬髯,两相杂混,整个看起来好像浑身披毛戴角的畜牲。眼睛里满是泪水,张口欲呼却未有声,呆呆半晌,忽地伏地号啕大哭。
便是他这一哭,白朗吟再无怀疑,叫道:“你是我亲亲的爹爹!”近前欲抱,那人却退后数米,大急道:“不是不是,我不是······”但叫着,急纵而去,白朗吟哪里肯放,随后追赶。公告:网文联赛本赛季海选阶段最后三周!未参加的小伙伴抓紧了!重磅奖金、成神机会等你来拿!点此参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