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地里卷来一个巨浪，船身抬高，摇摆不定。渔女把紧桨竿，毫不松手，但浪头一个接一个，连船舱里也积了半身水。她白里透红的脸急得冒汗，又见封笑笑巍巍晃晃，边稳住船身边掷来一个羊皮筏，道：“仙人，你且记着，若翻了船，你就牢牢地抱紧它，一定不要松手，等浮过浪心就安全了。”话音甫毕，又个冲天巨浪袭来，只听砰的一声大响，船木溅飞，两人都没入水里。那渔女深识水性，把头探出水面，不住寻找封笑笑，急得快哭出来。突然间浪头上伸出一只手，待浪花过去，便见他扒在羊皮筏上，高举着七弦琴，甚为宝贝。渔女喜极而泣，叫着“仙人，仙人”，犹如梭鱼一样游到他跟前。封笑笑将她湿嗒嗒的头发别到耳后，笑道：“我若真是仙人就不会这般狼狈，也不至教位姑娘担心受苦。”渔女咧嘴一笑，固执道：“就是仙人，阿爹从集市上换来一只青瓶，瓶身上有个仙女，咱爹硬是早晚抱着瓶子，魔怔了好几天，你可比那位仙女还要好看，怎会不是仙人哩。”
封笑笑眸中一动，这世上赞他容颜的人举不胜数，却没有哪一个能让他像此刻一样心跳起来，忍不住多瞧几眼。这姑娘约为十五、六岁，额宽脸阔，鼻梁又太高，绝非标准的美人胚子，最可取的便是那双晶莹透亮的大眼睛，常人多形容美人眸似点漆，但她的眼睛不仅黑而且透，仿佛要渗出葡萄汁似的，长长的浓浓的眼睫毛使她带些蛮气的脸多了份可爱。一时情不自禁，凑身在她额头上一吻。姑娘眼睛睁得更大了，涨得满脸红，抿了抿湿润丰满的红唇，上气不接下气：“仙，仙人······”便欲昏厥，身子一沉，浸了满脸冷水，打个激灵，才清醒过来，呵呵傻笑。
她的笑容有股野性的天然美，听之放松，仿佛一瞬间抛却世情得了心灵的大造化，不禁上扬起唇角。浸泡在冷水里，冰凉彻骨，又有一浪接着一浪打在身上，好像冰雹砸过来一般，滋味颇不好受，但他二人抱在一起，同历风雨，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快乐。渔女崇拜地望着他，笑容从眼睛里泛到口角，唇瓣间闪烁着牙齿的光芒，把她苹果色的皮肤衬得更加熠熠生辉，坚定道：“我真高兴见到你，真的。”封笑笑一点她鼻尖，她又欣然地哈哈大笑起来。
陡然间，稍稍平稳的水面升起几个巨浪，将他们分开，彼此隔出好远，封笑笑的眼睛里去了水，伸着胳膊，叫着，才发现连她的名字也不知道。她刚听到他的声音，正要去寻，再听时却又没了，看到有个漩涡越旋越小，不远处飘着一只羊皮筏子，想他可能是掉进去了。
封笑笑全身失力，直往水下沉，有个人忽然拖住他的身体，那双手又湿又滑，还听到几声又尖又细又阴的冷笑，背脊骨不觉又麻又冷。他从昏迷中醒来，发现自己被关在一间铁牢里，说是牢也不准确，因为除了四周被几根铁柱栅住外，内里却如女子闺阁，软塌、丝绒被、镜鸾、妆台、熏香等一应俱有。
怔怔出神之际，听到脚步声，便见一个身量矮小、长相丑陋的女人打开铁门，封笑笑正要说话，那女人骨碌碌地咒怨一句，往侧一拉，却把白朗吟也一并推了进来。封笑笑大惊，回神时，那女人复又锁住了门，“嗖”“嗖”地便不见了。
白朗吟靠着铁栏养神，封笑笑道：“姑娘，地上湿，你还是偎在床上吧。”白朗吟毫不理会，封笑笑兀觉没趣，道：“宫里的娘娘太后也不及姑娘脾气儿大。”这话一落，便即扑通一声，整个身子被根白绸拌到地上，摔个底朝天，再好的脾性也要来气，起身掸掸衣服，正要大声责备几句，却见她轻颦微笑，犹胜西施，一霎间魂销烁骨，气也恁无，叹道：“娇而不弱，妖而不媚，艳而不俗，清而不淡······比甚么四大美人可要耐人寻味得多······轻易令别人动心，自己却不动心，真要命！幸好，我不会。”
他自言自语，白朗吟也没细听，只是道：“你好好休息一下，此间有位花娘子，待会儿可要找你陪酒的。”封笑笑不懂，要说明白些，白朗吟脸突然一红，别过了头。便在这时，那矮女人又如风而至，丢进来一件红色软衫，冷冷道：“水君正在见客，吃完了酒会来找你，你好好梳洗一番，等扮好了，我再来瞧，给你换个香闺，再处置这不识好歹的女人。”
那女人如风来如风逝，封笑笑手里拿着衣服，怔怔发呆。好一会儿才把衣服抖开，软烟罗质地，衣襟斜开······他在后宫行走，对宫闱密事多少有些耳闻，一瞬间似想到甚么，脸涨得通红。白朗吟避开他逼人的眼光，道：“那花娘子救了我，把我抱到房间······欲行无礼，那时我身疲力乏，抵抗不了，抬眼一瞧，只见墙上贴满美女图，还有些······”她低下头，脸更红了，细声道：“我见他爱美人儿，就慌说有个妹妹，比我美丽十倍不止，也落了水······”封笑笑扶额。白朗吟凑来道：“真的，我真觉得你比我还要好看。”封笑笑叹口气，觉得这女子完全抓不住重点，道：“姑娘，你让我去陪一个男人？”白朗吟道：“他是男人，你是男人，让个男人摸你一下也没甚么。”封笑笑无言以对，总不能跟她讲龙阳之好，断袖之癖吧，只道：“谁谓九龙帐，惟贮一归郎。”白朗吟不懂也不问，嫣然一笑。封笑笑浑身一震，真切体会到光风霁月之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