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亿披了蓑衣,走在雨巷里,农人推着板车,压在青石板上,骨碌碌地响,间或三四把油纸伞擦肩而过。他不知道伞下的是男人还是女人,是老的还是少的,因为天气实在还很冷,即使景色再美,也没人愿意挨冻欣赏,每个人都把伞压得很低,脚步都很快。雨,淅淅沥沥,打窗飘瓦,烟雨里,野花闲草,燕子低飞。如果他有足够的文学教养,或许会在江边的亭柱上提一首诗,想了想,放弃这个念头,只是呆呆地站着,看到船在荷塘中缓缓前进,雨打乌篷,传来动人的歌谣,只可惜以吴语来唱,听不大懂,意兴萧索,摇头叹气。
忽然,一船抵近武亿面前,帘子一掀,探出一个清秀的小姑娘,叫道:“阿哥嗳,倷到啥地方,我个船跑勒飞快。”武亿挠头不语,她便知他是外乡人,忙改了土话,问道:“公子,你要搭船么?”武亿点头,付了船钱,安顿坐好。
少女摇着船,拨着水,清音流淌。武亿出舱,见她不是很高兴,问了家中情况。少女涩声道:“爹和娘都去了,家里就我介个。”武亿忙赔不是。少女苦笑道:“这年头,人命太贱,死了便是裹张草席,怪谁哩?”说着,唱了首挠心的小曲。大意说百姓苦,苦饥寒,苦战乱,田无壮丁,妇无完裙,住无完宇······武亿也不由得落泪,说道:“义军来了,情况当有不同的。”少女摇头:“不晓得。以前不好,现在还是不好。”武亿陷入了沉思,少女道:“我没有产业,前后都凭着这点小活计谋生,大概圣公许诺甚么,都及不到我的。”少女想不通,为甚么姓赵的知州走了,吴中的英雄来了,她的处境还是没有改变,同样地,武亿也想不通,心情抑郁,便又入舱躺觉。
行了一程路,忽听得一声惨叫,武亿赶紧奔出来,见到的却是甲板上少女的尸身,鲜血冒着热气,不住地外涌。他心里悲痛,泪眼模糊,便在这时,有六个黑衣人从水里冒出来,刷刷刷地,六道剑气一齐刺来。武亿衣袍一卷,卷住剑锋,卷成一堆,恨声道:“我不愿杀人,可你们千不该万不该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衣袍一收,只瞧剑光横扫,六个人断颈而亡,他也不由得跪在地上,吐出一口黑血。
闭上眼睛,这种感觉不好却很熟悉。他始终是个杀手,只要杀意已决,那眼中的冷意便足以凝成冰雪,那手段也是足够残忍。
行了几日,步入城门。江宁府的繁华比杭州有过之而无不及。即便是雨天,秦淮河也是丝竹处处,歌声不绝,犹到晚上,画舫林立,灯火朦胧,人声鼎沸。细雨霏霏,却没有人披蓑衣,那在某种程度上影响美观,他们打着精致的画伞,三五成群,说笑一处。武亿看得痴了,这等烟月金粉之地平生未历,竟有些不知所措。旁边有个打扮妖娆的姑娘靠过来,在他颈边吹气如兰,娇声道:“小哥哥,咱们叫只船,奴家给你唱几首曲,好不好?”说着,一双柔荑要去解他蓑衣,十指纤纤,指甲鲜如凤仙花汁,他浑身一颤,躲开几步,那姑娘媚笑甜甜,花枝乱颤,好像遇到甚么好笑的事。
江边上停着一只正要行使的游船,走出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有几分不耐,叫道:“翠儿姐,你要不要走啦,待会儿可不及观睹晋卿公子的风采了。”翠儿不屑道:“哎哟哟,还叫上晋卿啦,人家吴公子貌若卫玠,才比稽康,勇如兰陵,今儿个要到他画舫上献艺的姑娘个个才貌一等,想要挤到他跟前都难啰。”埋汰着却也上前,回头朝武亿道:“小哥哥,要不要姐儿几个带你去长长见识?”明波流转,勾魂摄魄,他脸一红,把头一低,嗫嚅道:“不,我,我不去的。”那女子从未见过这样的少年,觉得有趣,笑道:“你是个乖孩子么?”武亿随口“嗯”了一声,香粉扑鼻,却是几个女子拉了他要往船上去。武亿大受惊吓,又推托不掉,脸颊涨得通红,翠儿道:“小哥哥,别怕,秦淮河的好姑娘多得是,待会儿见了你翠儿姐的心上人之后,再给你挑几个。”另一姑娘不服,呸道:“翠儿姐不要脸,他几时成你心上人啦?”翠儿道:“‘山家女婿好风姿’,由你想得,不由得我想么?”
武亿没经过这般阵仗,脸红羞人,几个女子穿的是纱衣,又不敢用力去推,由她们架着,着实难受。眼神一转,人群当中,忽见一白衣女子,也正望着他,流动的艳色,她是一朵芰荷,在水云之间,出尘脱俗,沁人心脾。二人相视不过一瞬,武亿大叫:“姐姐。”那女子旋身即逃,他也顾不得许多,使劲挣开,飞身便追。公告:网文联赛本赛季海选阶段最后三周!未参加的小伙伴抓紧了!重磅奖金、成神机会等你来拿!点此参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