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翟杨晟行功一个周天,睁开眼睛,眼前已经没了老猿和狐狸的踪影。地上歪歪曲曲写着几行字,是小狐狸所留。
“先生能修行此法,可见小狐所言不虚,先生命中便与俗世无缘,反倒与道有缘,并非凡人。若是先生准备去黑山,届时无论如何,也要求鬼市主人收留你。”
翟杨晟把字迹抹平,不禁生出几分怅然若失来。
“孤寡之命,并无贵气,与道有缘,并非凡类……”翟杨晟苦笑一声,没有言语,其实他心中,已经有几分相信了。
他对着月光吐纳,就已经能感觉到玄妙,吐纳术练出来的一缕灵气更是让他不觉得饥饿,反倒觉得身轻体健,随时能乘风而去。
咬了咬牙,翟杨晟已经决定等天亮去算一算八字。
埋下种子,静待发芽。
槐序施施然离开翟杨晟,仿佛他从未来过。
此时已经是深夜,弱水府中的生活才开始。鬼魅总喜欢夜晚活,而真正活跃的,是金华城中的鬼魅。
人有人道,鬼有鬼道。白日里招魂台招来的老鬼俨然是人老成精,路子通达,一到夜里,就有鬼魅四处寻找三个道人的身影。
不少人家有门神或是八卦守护,难以进去,但除了这些人家,大部分地域都被鬼魅搜寻过,一直到搜寻到沈家,还没有进去沈家老宅,前来寻人的鬼魅就先被白献之捉住了。
“我问你,今夜为何百鬼夜行?”
被抓住的青面鬼讪讪道:“回大人的话,有人托我们寻找三个道士。”
白献之道:“三个道士?”
青面鬼道:“听说这三个道士生得一模一样,乃是兄弟。”
白献之的眼睛看向沈家老宅,问道:“谁托你们找的?”
青面鬼老老实实答道:“不知道,只知道找到了就去弱水府报信。”
“弱水府。”白献之眉头一拧:“你在这盯着,等我回来。”
白献之一溜烟就不见了,青面鬼喊道:“大人,我可等不到天明!”
没有人理会他,青面鬼只能耷拉着脸在楼上候着。
白献之回了弱水府的时候,槐序还没有回来,听容娘说了,才知道这三个道人打伤了晏儿。白献之冷笑一声,说了句好胆。
金华府一亩三分地,能甩黑山面子的只有两个,一个大城隍,一个龙君。但自槐序修成地仙,大城隍和龙君也不能了。
三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野道,也不懂东南道的规矩,随意出手,一出手,就打了黑山的脸面。
无怨无仇,一心行善都能被人无缘无故删了一巴掌,这口气槐序能咽下去,白献之都咽不下去。更何况这三位进了沈家老宅,必然也是和沈家勾连一气,要来对付槐序。
“真是巧了。”白献之幽幽道。
“什么巧了?”槐序正推开门,就听见白献之说巧了,不由得问了一句。
待白献之把话说完,槐序嗤笑一声,道:“果然是巧了。”又或者说,天机叵测。
槐序撇过心思,也不再想问白献之一句为何还是去了沈家老宅,知道这孩子是脸皮薄,心里不坏,若是一问问得他难为情了,又不知要闹别扭到几时。因此转过话头,道:“我对沈家有恩,却不想反惹愁怨,沈玉堂当年数次鼓动府君兴兵来犯,忘恩负义,戏弄鬼神,这一次又请修行人来犯,看来这笔债是要讨回来了。”
白献之点了点头,忘恩负义不过小人,反咬一口,便是畜牲也不如了。鬼神岂可轻戏?
白献之看了看天色,道:“已经是深夜,天色将明,想来今日他们是不会动手了,要动手也要等到明天白天。”
槐序道:“人总要在白日里更觉得安全,他们愿意白昼来,便让他们白昼来吧。”
鸡鸣天亮,说是等谢大管家来,槐序却不想回黑山再等他们,因此天一亮,白献之就敲来沈家老宅的大门。
少年人气度昂扬,眉角锋利,手拢在袖子里微微施礼,嘴上带着笑,看起来倒似嘲讽更多些,看起来又是高傲又是英武。
谢大管家有些迟疑,他在上都摸爬滚打多年,这等气度,实在少有,他也不是没有见过这样的人,只是他见过的那人,乃是当今圣人的王子。有一个瞬间,谢大管家心里仿佛被一只手狠狠攥住。
“你是?”谢大管家问道。
白献之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书信,道:“你家主人和我师兄有旧,你府里住着的三个道士昨日打伤了我家侍女。”白献之嘴角划出一丝讥讽和诡谲,道:“我师兄请你和那三位道人去游河,也代你家主人做个了断。”
谢大管家接过书信,拆开一看,瞧见落款,乃是“黑山故友”,不由得胸口突突直跳。原本随着鲁地三雄到来而翻涌的热血仿佛被一桶冰水浇灭,化作血液中流淌着一丝寒意。
谢大管家才欲开口,眼前已经没了白献之的身影。
谢大管家深吸一口气,强自振奋精神,道:“不过是一个妖孽,不过是一个妖孽而已!”
一句话两个妖孽,只是前后的口气却截然不同。
谢大管家请来三位好友和燕赤霞,把槐序写得书信放到桌子上,请他们看。
燕赤霞拿过一看,只见纸上文字清瘦飘逸,仿佛就要飞仙而去一般。
“闻有故人来,不胜欣喜,特于江中画舫设宴,请往之。黑山故友?”
“故人?”燕赤霞问道。
谢大管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