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仪,你对我的恩,我一定会报,我今晚就和少爷说。”
“那我等着夫人的好消息。”她仍旧低着头,却不再低眉顺眼了。
沈晏海的长大只在一夜之间。
他再也不是那个只会哭哭啼啼想着予姨娘要娘亲的孩子了。
她的四位姨娘都奇怪得厉害。
“好孩子,姨娘知道你心里苦,到姨娘怀里,姨娘陪你。”虽然双姨娘平常也待他很好,可是这番温柔的话从她口里说出来他还是接受不了。
琛姨娘比她大不了几岁,沈晏海以前见到她,也只是恭恭敬敬地请安问好,最近几日却也是一日日的跑到他的书房来看他。
盈姨娘就更奇怪了,他从小就对这个长得很好看的姨娘没什么印象,她也很少看他,最近却经常打发着自己身边的丰燕给自己送栗子糕。
最奇怪的还是要数予姨娘,她做什么都懒懒的,自从娘走了之后,到头来却好像是他在安慰她。
“沈晏海,”她重重地抱着自己,她总是这样不顾别人的感受。
“你必须是我儿子。”
自从娘亲走后,他再也没有掉过一滴眼泪了,以前他会偷懒的,现在就只会拼了命的念书,拼了命地要求爹教他学射箭,学骑马,纵然不擅长西洋的算数,他也只会点了书房的灯,不睡觉的学。
他想念严厉到近乎于苛刻的娘,如果他有一点做不好,娘的藤条就会毫不犹豫的打下来。
他终于明白,姨娘就是姨娘,就像娘只能是娘。
所有的姨娘都很温柔,都对他很好。
可是他再怎么努力,也不会有人会拿藤条打他了。
就像他再怎么不努力,也不会有人敢拿藤条打他了。
电报传到南州,只用了不到五天时间。从祝元州的口里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祝长庚正在仔细研究着九州的地图,却是说什么也不相信。
直到半月之后,他收到顾紫珊带给他的顾予茗的亲笔。
顾紫珊已经出落成大姑娘了,乌黑的眼睛黑浚浚地看着他。
“紫珊,回去告诉你长姐,她的信我收到了,帮我谢谢她。”他不能哭,即使那是和他血脉相连的亲姐姐。
“阿庚哥哥,你要是难过就哭出来吧。”顾紫珊一脸心疼地看着他,他的剑眉紧缩,牙关紧咬着,明显在忍耐。
自从前年自己和娘亲发了脾气之后,母亲和长姐便不再剃头担子一头热的再帮她物色对象了,反倒是爹,对于她还赖着不出嫁很有怨言。
她腿上的白丝袜已经短到了膝盖以下,还记得很久之前的学生活动,她走在游行队伍的前列,大喊着“剃旧革新,打倒军阀。”
那个会把自己温柔哥,是不是军阀呢?
自己从未谋面的姐夫,会不会是军阀呢?
顾紫珊摇了摇头,自己对于阿庚哥哥的长姐没有什么印象,但她知道,长姐和阿庚哥哥的长姐都嫁给了同一个人。
“长姐说,她知道阿庚哥哥不会哭的,所以叫我把这个带给你。”顾紫珊拿出怀里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把它递给了祝长庚。
祝长庚麻木地接过,脸上仍是一片冷漠,和小姑一样,即使贵为嫡女,只因为嫁给了未来可能势成水火的东平沈家,长姐还是成为了一颗弃子。
是个纸鸢。
是那个纸鸢。
那个毛毛糙糙的骨架他一辈子都记得,上面画着一朵朵的花。
他怎么可能忘记,那是他鼓了一辈子的勇气。
最后一次见到长姐的时候,是在沈家迁回南州之前,他竟然现在才回想来,原来从那个时候起,长姐的脸色便不太好了。
她无言的给了他一个包袱。
“阿茗给仁樵做的帽子。”长姐解释着
他从来不懂那些女人家发生的事情,他娶的,自始至终也只有一个婳秋,更是不懂宅邸里的倾轧。
她不是冷情的人,他知道。他和她一起长大,知道她认死理。
即使上一次在宫里的相见自己那么重的伤害她,她待他,还是没有分别。
即使她心里永远只能装下一个人,她也还是依旧喜欢着他。
她的喜欢,原是坦荡。
她的喜欢,竟是释怀。
粗糙的纸鸢上,是她秀气的簪花小楷——“阿庚,我没有骗你,琼花树上真的能看见长姐,如果哭很丢脸的话,就笑吧,长姐在看我们。”
是啊,那是长姐,他们的长姐。
他们没有在一起,他有了仁樵,他们有了各自珍重的人,可不变的是,他们的长姐在看着他们。
顾紫珊望着祝长庚,他握着那只纸鸢,一动不动,脸上没有笑容,却莫名柔和了很多。
“长姐真幸福啊!”顾紫珊不合时宜的想着。
她不求走进,只求走近。
她什么时候才能像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