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里路说长不长,借着仅存的一点微光能见着附近落了几处茅舍。摹!?
长孙姒撩了帘子倚在车围上,顺着他回来的地方眯着眼睛打量,“看这势头逃兵也不少,肆虐成这幅模样也没听见半点风声,看来泸州的情况真是不容乐观。”
赵克承翻身上马继续往前赶,叹了一声,“这领头儿不在,可不就乱了?说来滕越那厮究竟是怎么回事,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不过我是不信他能死了,说不准清闲惯了,找了那个角落快活去了。”
他想了想又埋怨道:“快活也没人拦着他,倒是送信吱个声啊,叫人好生惦记!
长孙姒正盘算着今日会不会遇上那些流寇,听他所言笑道:“你还惦记他?天都黑了,若真是有十来个流寇现在朝你跟儿一拦,你还不得乖乖地把身家性命赔出去?”
这话说的醍醐灌顶,尤其他们只有四个人,车驾快马又极其招眼,虽然有个安邦定国的郎君在那杵着,可总归架不住人多。
他一路胆战心惊留心四周的动静,生怕哪个草丛里伸了绊马索,铁挠钩,从府兵里窜出来的人都不是省油灯,思来想去简直度日如年,直到看到夜色里招眼的一处阴影心思才些微放下。
若说是那是座庙,也言过其实。里头不过有座陈年堆灰的佛龛,佛像估摸是镀了金身,早被搬走了;角落里七零八落的碎石片,尚能看着须弥莲花的纹路,旁边两支金刚杵陷在泥灰里。
赵克承捡在手里掂了掂,又四下里俯身告了告罪,这才给了长孙姒一个,另一个给烟官,权当防身之用。
烟官接过来搁在身边的包袱上道:“只盼着这雨不停,那些流窜的府兵今晚断然不会回到这里,只愿明儿一早咱们赶路前不要撞上他们!”
这庙里随处可见的残渣剩饭,破衣褴褛,又呛着一股陈年的霉味。虽说不是什么好去处,可一时遮风避雨也是不错的。赵克承抬头望望各处积水成河的状态,比起保命,难熬也就难熬了吧。
他搬了蒲团茅草里外收拾了几块勉强干净的地方,烟官那厢已经烤了几块饼和熏肉,从圈好的木篱探出手,自外头接了几壶雨水烧了,几个人围在一处囫囵一顿晚饭。隔着暖融融的柴火,看着彼此狼狈的模样,似乎比京中更为恣意些,不约而同笑出声来。
枯坐了半晌,烟官扯了扯赵克承的袖子,笑眯眯地对长孙姒道:“殿下,您劳累了一整日,先行去歇着,婢子和这厮去看看那些门障结不结实,免得被歹人冲破了。”
她是个行事迅疾的娘子,几时为了一点小事滔滔不绝的解释半晌?长孙姒一面起身一面饶有兴味地看她,直到把她看得害羞这才满意地坐到里间去了。不到片刻,两个人为了在门口设得路障争执起来。
长孙姒颇为失望地摇了摇头,“他们当真去看呐,好没劲儿!”
南铮坐在她对面,闻言抬起头来,“那你以为,他们要做什么?”
她古怪地看他一眼,捧着腮看他慢条斯理的拭剑,“情意绵绵的两个人当然是嫌我们碍眼了,话说你也一把年纪了,就不要装傻了吧?”
他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她忽然想起滕越曾经问过她一件事,如今真是好时候,“哎,你有没有去过乐营呐?”
他手一顿,锋利的剑刃险些割开巾子,“没有。”
回答的这么快,一看就是心虚,她不怀好意地往他跟前凑了凑,“去过就去过嘛,你们郎君散了朝消遣,听一听小调太寻常了吧。你位高权重,不可能没有人巴结你。”
夜色正好,雨声蒙蒙,坐在火堆边就有一种心安理得的畅然。他还剑入鞘,缠在腰间,隔着朦胧的火光看着她兴致盎然的眼睛,“过去十五年,除开在神武卫两年,余下的每一日除了安置,我都是同你在一起。”
这话说的……太正经了,正经到她都不大好意思挤兑他,她撇开眼睛,继续逞强,“这位郎君何必如此阴晦,不知道我是个不问往事的好人么?”
“不问往事?”他抬起手,苍白的手指在她的下巴上流连,“所以,早上的事,你也不准备问了?”
长孙姒:“……”
所以,早上说什么没有生气,都是连篇的鬼话。当然,这种心事还是自己默默无闻地念叨两句,做错事情的态度还是要有的,她膝头并在一处诚恳地望着他,“不敢不问,要不你打我吧!”
他低低地笑出声来,并没有把手指挪开,顺着柔滑的腮骨一点点移到她的耳垂下,“打你?你是不会长记性的,总要给些惩罚,要你铭记于心才好!”
他的眼睛很漂亮,有柔软的火焰慢吞吞地跳纵,妖冶的夜色为底,她被蛊惑了。脸颊陷在他手心里,虔诚地挪移,渐渐的他的眉眼都模糊起来,熟悉的迦南香在神智里游走,唇齿之间都是他清冽的气息,小心翼翼的诱惑。
“殿下……”
纠紧的弦划过高高的调突然被横空打断,强行的平静多少带着些难以启齿的惊悸,长孙姒攥着南铮的衣襟把头埋在他怀里,匀停乱作一团的呼吸;南铮面无表情地回过头去,烟官死死地闭着眼睛,站在门边捧着碗水抖作一团,“喝水,水么?”
“……嗯。”
烟官几乎慷慨悲歌,讪讪地笑着,将碗送上然后仓皇逃窜,找到僻静的角落躲在赵克承身后蒙了毯子装聋作哑,直到里头毫无动静这才暗自庆幸躲过一劫。
长孙姒抱着碗,饮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