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对她的挑衅无动于衷,“阿姒,这话你说的便不妥了。我与你亲近是真,为的是朋友之义,我与二十五万天策军亲近也是真,为的是社稷之义,这二者并无冲突。自古以来,上位者为贤,若无贤,能者居之,阿姒你是个开明的女郎,这一点你不会不赞同吧?”
“我赞同,”她眨了眨眼睛,“不过我只是提醒王叔一句,你与我阿爷有宿怨,便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太上皇素来勤勉仁德,哪里不贤,何处无能?圣人年少,听政仍在修行之中,评论德贤为时尚早,所以王叔你又何必把私愤托大到江山社稷?”
崔荀不赞同,笑她健忘,“圣人御极不久便联合朝臣欲置你于死地,”他抬眼瞧了瞧南铮,“若非南统领及时施以援手,你又如何能与我在此一叙?可见长孙家的郎君生性凉薄,在外臣闲言挑唆之下,就能以鸩毒毒杀血肉至亲的姑母,若是再耽搁些时日必然比他阿翁有过之无不及!”
长孙姒点了点头,“提起这件事,我反倒要多谢王叔。那件事前后,我一直在想是何人唆使致仕的左仆射狄如靖重返朝堂,即便是您留在京中的门下徐侍中也说服不得。如今看来他能进京完全是你授意,一方面用他的执拗陷我祸国的罪名,另一方面毒杀于我,事成能除掉我,事败能除掉狄如靖这个耿直的老臣,而且能让我和圣人徒生嫌隙,一举三得,王叔你久胜疆场便得来这些弄臣之术么?”
他似乎很不喜欢这样的比喻,微皱了眉头像是看着一个不更事的孩子,倏然又笑开,“你竟然知道徐延圭是听命于我?”
“方才我见着苏长庚的尸体,还有他宁死都不肯交出来的八仙图,所以这事不难猜。”
她看着崔荀无动于衷的模样接着道:“想当年南郭一案主使者八人,你身在渝州难以控制,自然要在他们之中选出一名主事之人,这也就是为何余下七人非死即伤,而他独善其身的原因。”
崔荀眉眼俱笑,“你既然知道这层,难道就忽略了和苏徐二人走得格外亲近的一位么?”他看着南铮,“南统领和他们私交甚厚,连我都听到几分流言,阿姒你就偏听偏信,所以才导致如今这种局面?”
长孙姒扭头看了看身边的郎君,真是风平浪静,“王叔也晓得攻心为上吗?”
崔荀点了点南铮,“他是你的侍卫,十五年,什么样的手腕没有人比你更清楚。可今夜他的举动轻率鲁莽,更谈不上有计划,所以你我才会在这里秉烛夜谈。不然,你应当安稳地度过此夜,明日一早离开王府,我说的不对吗?”
“对。”
他接着道:“以他的身手,即便这院外没有亲信,若想救你出去不是不可能,可他至今仍旧独善其身!”
她挑眉笑了笑,“王叔,你想说,他也是你安排在我身边的人?”
“你不这么想吗?”
“原因呢,”她垂下眼睛,手指在膝头划来划去,“我想不出来他为你所用会比现在的南铮更加有利!”
崔荀点了点头,“儿女情长,这点我明白,我不强求你一时之间能想清楚。今晚请你来是有另一件事需要你拿个主意——”
他挥挥手,两个侍卫近前死死地按住了南铮和长孙姒的肩,“你可愿写下降书?免于涂炭,你和他也能白头偕老。当然,不愿也没有关系——”
接连两声利器入肉的闷响,覆在她手背上的手微动,接着她脸颊被烫得生疼,一滴血掉在了衣袖上,渗透了衣料黏上了胳膊。
崔荀笑笑,“南铮身上的伤还未痊愈吧,我虽不至于叫他死,但是这些人手底下没个轻重,这可怪不得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