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说来蒋仵作深谙官场之道?”
蒋会不成想她会这么说,讪讪地道不敢不敢。
长孙姒起了身,对他笑道:“今日对你的查验也便是到这里吧,回头问一问上差的意思才同你说去留。”她走了两步,回头打量他,“对了,你家在哪,也好叫人知会一声?”
蒋会跽坐在一边,正垂着头不晓得想什么,听她问有些茫然,“家?某才来京城不久,等今年的俸禄完全到手,才能买屋子。如今,暂住在京兆尹府的偏房里。”
长孙姒点点头出门去了,魏绰憋了一肚子火,看着王进维取笑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殿下,您也听见了。这说的都是什么话,信口胡诌,添油加醋。这样的人,还一心要留在京兆府尹里,传出去脸面都没处存。”
长孙姒听他发完了火,笑道:“也不尽然都是没用的,至少两件事,凶手是个娘子,还有去年河南道那桩灭门案。”
“殿下,您信他?”
她摇头道:“我们一直以为依照凶手的性子,必是独来独往怕惹祸,但是针篦这件事解释不通。换个思路,如果凶手是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娘子,是凶手信得过的人,负责缝制皮囊是不是更为顺畅一些?还有那转运使的事,就像方才我同你们说的,李声身上的牛脬也和漕运有关,是不是太凑巧了?”
魏绰想不明白,“出事的是山南道转运使,牛脬上是剑南道的府兵,这……”
“不,我只是有些怀疑罢了。”她转头对王进维道:“你晚些时候回刑部把这案子的归档找出来送我府上去,现在去看看这位蒋仵作在京兆尹府临时的家!”
她忽东忽西,思路跳跃地飞快;王魏二人互相看了一眼,实在寻不到方向,只得头前引路。
出了二堂往前院,东跨院僻静之处有几间旧屋独在一隅;有人提前把蒋会的屋子打开,屋子不大,一道帘子隔开里外两间,里间一张床,外间案几方榻,盥洗的架子在窗下,多余的物件一点没有。
王进维觉得有趣,四下里翻腾起来,还随手在本子上记了几笔。
魏绰莫名其妙,“殿下,他才搬到这里几个月,也没什么物件,您要找什么?”
“银子!”
魏绰:“……”
长孙姒看着王进维撩开矮几上的罩布,扑了一鼻子灰,对魏绰笑道:“他方才也说等到拿完今年的俸禄才能考虑买间屋子,他俸禄一年才多少,顶多二十两,加上俸料六十来石,哪里来的这么些银子,成天与非子和薛登那样的人比钱见昌奴?而且他还有闲钱买屋子,你不觉得他有些富贵么?”
说着话,王进维已经去了里间榻上,掀开被褥敲敲打打,从床内侧的横木下抠出来指头大小的小方盒,“藏得这么严实,不仔细瞧还真是看不见。”
长孙姒和魏绰围过去,见他小心翼翼把木盒推开,露出普通的一枚铁黑丸子来;他用木夹夹住了,凑到鼻下闻了闻,奇怪道:“川乌?”
魏绰皱眉道:“那日自高家外,刺客被滕越所擒获,不也是吞川乌丸自尽的?”
“川乌量得把控好,少了医不了病,多了致死人命,也不晓得蒋会做什么用?”
长孙姒从兜囊里摸了个大小差不离的药丸,替换了那川乌,“我这个是泥捏的丸子充充门面,你且带回去查一查,若是有毒也就莫要放回来了。”
“是。”
暮色沉沉,京川口站了京兆尹府的十来名参军和转运司的漕运官,等着载有江南道运往京城漕粮的官船停靠。
长孙姒混在参军队里,垂着头看着自岸边伸出去湿漉漉的木桥板,还在想着当日烟官说川乌丸时滕越的反应,就听有人唤道:“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