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畏罪自杀了?”
长孙姒伏在翘头案上勾铃铛的模样,听着他的抱怨,这才收拾了四串银铃铛放进紫檀小匣里叫女史归置起来。
慕璟在她对面捡了一张月牙凳坐下,也不嫌弃,拢了拢斗篷道:“这哪个晓得,四方馆的仆役今早打扫池子里的落叶,发现冰层下有一张人脸,唤来好些人,辨别了半晌才发觉那是谢迹。知道内情的,有的说丢了宝幢,谢迹畏罪自杀;也有的说那太常寺的少卿,心怀怨怼,将谢迹推入池子里。总之说什么的都有,我派人把听到风声的使者指使走了,封了院子,这才派人去了京兆尹。恰巧王侍郎同魏京兆在说漕船翻覆的事情,便一道去了,我就来问问你去看看么?”
长孙姒点头,起身去内殿换衣裙,问道:“昨夜极冷,池子里的冰怕是结的甚厚,谢迹的尸体怎么捞出来?”
慕璟叹了一口气,“捞是捞不得,王侍郎说凿冰又会破坏尸体,现在只能泼热水撒盐巴,等冰化了一些再继续。偌大一个池子,得折腾到哪年哪月去,谢迹也是个不经事的,这还没怎么样呢,就死了!”
“你觉得他是自杀?”
慕璟嗯了一声,疑惑道:“难不成你觉得是有人杀他,谁?那个少卿?”
“这可说不准,在宝幢这件事情上,两个人都有嫌隙,互相攀咬,一怒之下将人杀了也不是不可能!”
慕璟在屋里来回踱步,边想便说:“少卿许长午,昨日同谢迹周旋到日暮,都极力地撇清嫌疑。后来许长午被太常寺正卿唤走后,谢迹为洗脱罪名,就领着两个协律郎在天府院翻找了一个多时辰,将近一更天才回的四方馆;据说不久就回家去了,出四方馆时还有人瞧见他!”
“那许长午呢?”
“他昨儿申末开始便和正卿核对明日大朝会的乐服、酒澧和币玉,主簿奉礼郎十几号人在一起,忙活到丑初就歇在太常寺里;有个起夜的奉礼郎半夜还看着他趴在几上奋笔疾书,天亮时候一道去点的卯,按照这个时辰推算,他也不可能出宫去四方馆啊!”
她也不觉得他说的这些情况有什么不妥,换了一身郎君的衣衫出来,同他道:“看来这二位仁兄都有充足的人证呐,甚好甚好!”
慕璟倒是不赞同,过来将她的兜帽从衣领里翻出来理好,十分诧异地看着送斗篷的女史满面娇羞地偷笑,回过头来唠叨:“有什么好的?东西没了,人死了,明儿就是大朝会,到时候你面上无光,看你怎么乐呵!”
长孙姒有些不适应,把衣领子从他的手里揪出来,笑道:“这永安宫里的风吹草动南铮都看在眼睛里,你昨儿去问他,他什么都没告诉你,只说等消息,说明这宝幢还在宫里头,没到时辰现身罢了!”
慕璟听见南铮的名字就觉得晦气,嘴一撇,“上次同你说的话,你可记在心上?他那个阴人,你信他早晚吃亏!”
她假装不知,回过头来疑惑道:“你和我说什么了?”
就知道眼前这一个是没心没肺的傻丫头,不知人间险恶!慕璟翻了白眼,也不顾她满脸嫌弃,一把揽住她的肩头,“阿兄今儿再告诉你一回,南铮那个阴人,你最好别太信任他;否则到最后吃了亏,甭到我这儿求安慰!”
长孙姒往他靴面上踩了一脚,看到他龇牙咧嘴才忿忿道:“说着太常寺的案子,你跟我在这扯南铮?有案情就说,没有就滚!”
他嬉皮笑脸蹭过来将她的兜帽给扯上,“咱俩啥关系,有什么不能说的……”瞧她变了脸色,连忙讨好,“好好好,我不说了。来,祖宗,您请上车!”
长孙姒嫌他烦,霸占了大半个软榻,把慕璟挤在帘子边吹风,听他絮絮叨叨的,“唉,方才那样可真像咱们十三四岁的时候,无忧无虑,逍遥自在。你对我可不像现在那么疏远,甚是怀念!”
她不理他,摸了摸手里的手炉,忍住了没把那栩栩如生的喜鹊报春砸到他头上;慕璟不知她所想,又凑过来神秘地道:“哎,我方才瞧你手里四串铃铛,甚是眼熟,什么情况?”
她忍住了怒意,看他一眼,“一个铃铛代表一个死人,你要么?”
“不客气不客气!”
幸亏永安宫到四方馆的路不远,慕璟一路不消停,对往事感慨唏嘘还没尽兴便已经到了;在他看到阴恻恻的滕越时终于住了嘴,老老实实地往院子里进。
雪已经停了许久,部族的使者爱热闹,早早地出门往东西市去,待到正午后开市便能饮酒歌舞,因此四方馆里格外安静。
出事的院子在东北角,据说常常堆些杂物,鲜少有人来,冻住的池子在天井正中,约莫丈许长宽,周遭围了五六个来回穿梭的参军,旁边搁着十几个木桶,有的还有残存的热气,时不时冒一冒;背风之处,三个参军忙着挖坑取柴,廊檐下还存着糟醋的坛子。
王进维蹲在池子边,一手扒着一尺来高的石围,一手探出去指使两个蹲在木板上的参军撒着铁锹上的盐粒破冰,魏绰正远远地站着皱了眉头往池子里看。两个人瞧着人进来,忙行礼,“殿下!”
长孙姒探着身子望了望,冰面上有几条裂纹,当中凹了一块,隐约瞧见下面有东西,看不清面目。王进维道:“冻得实,凿几下就看不清谢迹的脸了,约莫还要一两个时辰才成。”
长孙姒点头,“我瞧这池子也不是很深,人怎么就死了?”
王进维撇撇嘴,笼着袖子有些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