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驾在九仙门外候着,待巡视的十二卫一过,谢辉这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看着近在咫尺的府中车驾,闭上眼睛缓了半晌才不至于失态。
“谢太傅?”
谢辉听着声音一激灵,睁开眼睛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过去,正是官服在身的苏长庚,花白的须髯,笑意十足地站在离他五步远的地方。
他放下的心又再次提了起来,“……苏尚书!”
“谢太傅客气了,”苏长庚揖了礼,双手托着一柄剑缓步踱过来笑道:“许久不得见谢太傅,某唐突,这里新得了古剑,不知谢太傅可有闲暇观赏?”
“好,苏尚书请。”谢辉摆了个手势,头前引路,两人前后登上了车驾,侍从撂了帘子远远地挪开。
无人之处,当朝一品却毕恭毕敬地向苏长庚这个三品尚书行跪拜大礼,语气惶恐,“求苏尚书救命!”
苏长庚正襟危坐,扔开手里的剑,端起杯茶,慢条斯理地浅饮一口这才怒道:“你当知道危险,她长孙姒是个什么人?原先你不显山露水,凭着那什么康布她都能怀疑到你头上来;如今可倒好,人去了一趟四方馆,回来就叫你舞什么剑,若不是在你胳膊上做了一道假伤,你今日焉能活命?”
谢辉连连点头,膝行了几步捉了苏长庚的衣襟,语带哀求,“如今我知道长孙姒她开始怀疑我,尽管见到了伤疤,疑虑仍未中安稳数十年,如今大难临头,烦请苏尚书支个法,活过我的命来。”
苏长庚不耐烦,将他一把甩开,“什么大难临头,如今事情还没到那一步。我同徐侍郎商议过了,那个康布留着他始终是个麻烦,早晚揭出你的老底来,派个人把他除了!”
谢辉连连摆手,面露难色,“尚书,这万万不可。他这个时候若是死了,长孙姒准得怀疑是我杀了他,岂不是引火烧身。”
苏长庚一副怒其不争的模样,抬脚将他踹个趔趄,“愚蠢!你不会找个好点的由头?康布喜欢去酒楼,到时候糊弄些相克的吃食,中毒而死,手脚利索点。长孙姒再怀疑你也没有证据,再装些时辰,等到开春,这京城再不是她说了算,那个时候管你是谁!”
他听完,如同吃了定心丸,悬在嗓口的晦气立时烟消云散,不由得连连拜谢。苏长庚不耐烦,提起那把剑下了车,又得装作一副恭谨的模样互相辞别,这才各自散去。
谢辉走后,长孙姒把长孙衷安置在甘露殿里看书,同南铮往太液池去。池中心的白塔只挡住了半边残阳,临池的水榭笼在余下的夕照里,微微有了暖意。
“南铮!”
“嗯。”
她转头看他,笑语嫣然,“我今日去了一趟四方馆,听到些坊间的谣言,有说谢迹死在魏氏兄妹手里,也有说西去谒见佛祖。”
“既然是谣言,殿下何必放在心上?”
她点头道:“自然,不过也听到了些旁的。比如,上十二卫统领同监国大长公主情意笃厚,怕是早就暗通款曲,共结鸳盟了。”
他有些意外,这些谣言早就甚嚣尘上,两人心知肚明,只是从未挑破,“仆知道。”
她约莫觉得有些好笑,缓了一口气对上他的眼睛,甚是诚恳地道:“所以,我不大想让这些谣言继续下去了。”
他挪开眼睛,侧脸有些寒意,沉声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殿下当晓得。”
她点头,脸颊似乎染上晚霞,有些红,“我知道,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想嫁给你,你愿不愿意娶我?”
她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南铮如何也没想到,平日里虽总同他玩笑,但这次,分明是真的!他一时间心绪翻涌,却忘了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