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驮背的老管家耽搁了许久才给他们开了门,步履蹒跚地招呼进屋斟好茶,跽坐在门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同他们闲聊,“贵人来的可不是时候,听闻太傅府上有要事,谢先生今儿能不能回来都是问题啊,只能瞧仆这个老头儿喽!”
王进维在长几一边悠闲自在地趺坐着,笑道:“谢管家不必客气,你自管忙你的,我们用不着招呼。谢先生总归是要回家的,无论是宵禁还是夜半三更,等着就是。”
看他这不见了正主的面誓不离去的劲儿头,那老管家默了默,转过头来道:“我家阿郎的案子不是了结了?听衙门里的人来说,是深更半夜一时不察,失足落水,不晓得贵人到家来,想知道些什么?谢先生不在,仆也不能失了礼数,定知无不言。”
王进维望着正埋着头数长几上的花纹的长孙姒,无奈清了清嗓子道:“至于谢通事如何深更半夜还往四方馆偏僻之处去,还没捉摸明白,也不算完全结案。”
谢管家听闻哦了一声,又问道:“那日阿郎是应了魏二娘子的约往宜阳坊去,贵人何不去问一问她,许是能晓得缘由。”
长孙姒突然道:“谢二娘子的书信都是谢管家亲自接的?”
“可不,府里就老仆一个人。”
她接着问:“来送信的是什么人,多大年岁,模样如何,大抵什么时辰来,多久来一次?”
谢管家似乎没闹明白她这一长串问话,缓了半晌才道:“啊,送信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娘子,圆脸长眼,聪明伶俐的,叫什么来着?哦,叫阿穗,来的时间也不固定,有时候三天有时候五天,送了信就走。”
长孙姒看了王进维一眼,他点头,表示魏隐身边着实有这么一个人。她接着问道:“谢管家也不询问几句吗?若是有人冒名顶替相邀,对你家阿郎不利这可怎么是好?”
谢管家有些愣怔,缓过神来笑道:“贵人说的哪里话,不过是小郎君小娘子的风花雪月,哪里会有人冒名顶替这个?”
“那谢通事接到的信,都放在家里吗?”
“是,都搁在书房里。”
“方便带我们去看看吗?”长孙姒见他有些犹豫,问道:“谢管家这是不方便?”
“不不,”他作了个揖,颤巍巍的起身,“仆这就带贵人们去。”
谢迹的书房倒不像他的寝居烟雾缭绕,干净简朴,一张卷头案,半面多宝阁,屏风隔开的内室窗下还养着两盆夹竹桃。谢管家从多宝阁的一格里取了一沓启封的信来,“这些都是,阿郎不在了,贵人们看也就看吧。”
他转身时,看长孙姒盯着两株夹竹桃看得出神,不由得笑道:“这是我家阿郎去年栽的,一株红一株白。如今就结了几个果,不开花仆也闹不明白哪株是什么颜色,老喽!”
她笑,也不着急去看那些陈旧的信,只问:“夹竹桃有微毒,离案几这般近,不怕不留神碰着了伤身子,谢先生没有劝过?”
谢管家摇了摇头,道怎么没劝过,“可是阿郎不听劝,说魏二娘子爱这花,要日日养在身边,勤加照料才不辜负她的情意。您也晓得,魏京兆看不上我家阿郎,谢先生也不待见魏二娘子,本就心生厌倦,再添上这么一盆有毒的花,谢先生如何不相劝?可终究是父子,再吵再闹,也拗不过哟!”
“原是这样!”她笑道:“我们还要去看谢通事的寝居,劳烦谢管家再开一回门锁!”
谢管家想拒绝,可又不敢说出来,不情不愿地开了门,要随着进去。长孙姒伸手拦下了他,“谢管家不必陪同,我们绝不动分毫。”
“这……”老头儿眼神分明阴沉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