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个呢,你也不晓得吗?”王进维扒拉开微湿的泥土,当中落着一物,他用竹镊子夹出来,在白纸上抖干净递给他瞧,“娘子的翠羽花钿,痕迹斑斑,埋在这里少说七八年了吧?谢先生不是说,这屋子是在尊夫人去后,谢迹才建起来的,怎么会有娘子的物件?”
谢竟道:“许是之前哪个丫头,伺候的时候不小心落在这里,王侍郎不要少见多怪!”
王进维冷笑,“我少见多怪,你告诉我,哪家的丫头敢用这种点翠的花钿,市集上多少钱一个?谢先生,你家的丫鬟可比宫里的女史还阔绰呐!”
谢竟不屑一顾,抱着肩瞥了一眼魏绰,“也或许是魏隐的,同小儿私会,不小心落在这里!”
魏绰如今对他的话早已习惯,掸了掸袖子道:“魏先生之前不是说,令郎都是接着舍妹的信件才往宜阳坊去的么,怎么又改成来你家相会了?就算谢先生说的是实话,那么敢问谢先生,舍妹同令郎相识不过一年,舍妹的花钿如何能埋进十来年前的地砖之下,何况这地砖还是你不愿假他人之手,亲自铺就的!”
供桌上的烛火跳了跳,印上谢竟的脸面多少有些怪异,他胸口起伏几下,冷声道:“这屋子都是管家那老儿在伺候,小儿的事情某都说了知之甚少!”
长孙姒也不着急,慢条斯理地看他继续挣扎,“那老管家,谢先生是从哪里找来的,何处人氏?倒不如找了来对一对口供,兴许还有所发现。”
谢竟侧了头,北极挺得笔直,“久在京城里乞讨的老叫花子,某看他可怜才收进府里,哪里的人不晓得,听说以前在家务农。发水成了流民,才到京城里来讨生活!”
“哦,流民,务农。”长孙姒往他拇指处的铁扳指上看了一眼,“一个耕作的老者,手指上竟然有久戴铁扳指的白痕,谢先生家的丫头阔绰,这老管家也是深藏不露呐!”
谢竟搭在手肘上的右手哆嗦了几下,也不看她,径自道:“许是他诓了某也不定,如今人都走了,某也无法追究!”
“是吗?”今儿巧了,摸了个翡翠灌顶经纹的手炉,正摸在复有众生连年累月,痿黄疾恼苦楚万端的字样上,长孙姒道:“是老管家说谎,还是谢先生不肯直言相告?昨儿我也做了回小人,派了两个影卫伏在你府上,从日到今日除了谢先生一个进出,他们再没发现旁人,敢问那管家身在何处?”
他不成想她会有这么一手,愣在当场无言以对。王进维看了一眼长孙姒,又看了一眼谢竟,恍然大悟,“你,你不是连那老头儿也杀了吧?”
“某没有!”谢竟矢口否认,“王侍郎指摘,最好有证据,莫要血口喷人!”
“我血口喷人!”王进维十来年没见过嫌疑重大还如此理直气壮之辈,险些气了乐,“从茶肆到这儿,你谢竟说过一句实话没有,前言不搭后语,你叫别人如何信你?”
长孙姒笑眯眯地望着有些阴郁的谢竟,“谢先生昨儿没杀人,因为这府上根本没有管家,谢先生和谢管家本就是同一个人!”
众人的目光落在谢竟脸上,他不过五十来岁,面貌不算老,那管家已有六七十,须发皆白,如何改头换面,长孙姒道:“空口无凭,倒不如去谢先生屋中找一找!”
出门右一拐便是谢竟的屋,进屋前有人给南铮送了封手书来,他对长孙姒颔首,匆匆去了。
谢府东侧紧挨着坊墙,巷子里停着马车,车前迎风立着个老者,皂色斗篷,气宇轩昂可眉宇间的焦急掩饰不住,正是那位列宰辅的徐侍中。
候了片刻,见南铮缓步而来,却也不顾尊卑,俯身下拜,“求南统领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