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七月不在身旁的时候,他也会疑惑的问我,为何会对他那样好。
我便抬头看着天空,娥眉轻蹙,幽幽叹一口气说:“如果我说这就是命,也是上辈子我欠你的,你信么?”
然后他便笑笑,不再说话。
但就凭个人感觉来说,他应当是不信的。不过他没有局限于纠结我究竟是人是妖,就现在凡人的思想观点来看,这是极不容易的。
他既不在乎我们的界限,那也就代表我有更多的机会。
我是这样想的,可是我的想法还未赋予实现,七月便挺着大肚子来到了我的面前,啪嗒一下跪在了我身前,对我说:“桑染姑娘,我知道你不是凡人,所以我求求你离开帝江。你离了他,不过是伤心,可是我离了他便会死亡。”
“你不曾帮他洗衣做饭,也不曾陪他经历痛苦心酸,你就这样突然出现,对他说你爱他,你觉得这样他就会接受你了吗?”
“桑染姑娘,帝江不只是我的相公,他更是我的命。”
她与我离得那样近,从我的方向可以清楚的看到她娇嫩的脖颈和上面静静驻扎的青色血管,只需我轻轻一捏,她便再也无法出现在帝江的面前。
可是以她和帝江这种经历过生死相依的关系,如若她不在了,依着帝江那执着的性子,并是一道随了她而去,更何况如今她还有了他们俩的骨肉。
我就这样胡思乱想着,待我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她却拉着我的手放在了自己圆滚滚的肚皮上。
她低着眉眼,脸上的神情满足而温暖,她说:“桑染姑娘,我知道你也喜欢帝江,更知道你是一个好人,所以待我与帝江的孩儿出世之时,便由你来做他干娘好不好?”
我下不了手,也根本无法下手。
她的善良唤起了我的慈悲,也打破了我的执念。
我起了杀念已不能称神,得不到帝江又不能回天,如今的我又能去哪里?又有何面目去面对外出征战归来的爹爹和凤莜?
我离开的时候,凡间也下起了瓢泼大雨,像极了他为我受刑血染诛仙台的那日。
他是帝江,却又不再是帝江。
我茫然不知的走,心底的声音越发绝望。
渐渐的,当我越走越远,四周的黑暗也越来越深沉,当我终于停下脚步,天地之间除了我以外,便只剩四面回荡的尖锐笑声。
“白虎族的帝姬,没想到竟然会是条大鱼。”
“哈哈哈哈,你看她现在的模样,哪还有一点神仙的模样,不过是个堕入情网的蠢物罢了。”
这种声音……
“你是心魔?”我停下了脚步,敛了神色道:“我记得上古之战中你就应该随着那些魔族一起死了。”
“你死了我都不会死。”见我并没有完全丧失神智,它本就难听的嗓音越发尖锐,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并且开始诱惑我道:“白虎桑染,堕落吧,跟我们在一起吧,杀了那个女人,帝江便是你的。”
“魔由心生,当时你便是这样迷惑了不少天兵天将罢。”我冷笑着现出了真身:“如今你趁我不备想对我下手,只怕是找错人了。”
“你想干什么?你……你疯了……你这样做的话,你自己也一辈子出不去的!”
“那也好过让你四处害人。”
我应了一句,然后不管它怎样叫唤,我都不再言语。
我是桑染,是白虎一族的帝姬。
做为一个神,我并没有忘记,我的职责便是守卫天下苍生。
只是,帝江,从今往后,我们是不是再也没有机会再相见了?
画地为牢,锁住了心魔,却也锁住了我自己。
你进不来,我亦再出不去。
我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长时间,在这片挥之不去的黑暗里,唯一能感觉的便是心魔的力量越来越弱,我的力量也在逐渐消失。
“求求你,放了我吧……桑染帝姬,我保证,再也不会害任何一个神,不不不,我连人也不会害了。我弃恶从善,从此愿皈依我佛……”
心魔依旧每天象征似的叫唤,完了之后便开始想方设法的摆脱,再然后便是瞧着偶尔路过的神仙凡人大流口水。
而在这静谧的时光中,我便会想咸池的桃花,想爹爹,想二哥,想凤莜,然而更多的时候,却想起初次在南海边缘看见帝江从龙化人的模样。
黑发如墨白衣如烟,清冷的容颜永远如初冬第一场小雪,干净而纯粹。
见我并不理睬他,心魔顿了顿,又骂道:“你困我有什么用?有本事你就去杀了那个凡人,把你的姘头给抢回来。你为这个天下做了那么多,天下谁知?你为他牺牲了那么,他又可知?只怕你在受苦的现在,他还在左拥右抱的享福罢了……”
那是心魔最后一次破口大骂,却还没来得及骂完,便消失不见。
那人携了一地的清风明月,缓慢而又优雅的划开黑夜走了进来。
说:“哦?谁说的我不知道。”
然后我的世界,瞬间涌进了万丈光芒。
那是我听过最美好的声音,亦是在绝望之时发生的第一次奇迹。
我的帝江,终于来了。
心魔被他收服,转眼间天地又恢复成了原先的模样。
我顿了顿,问道:“七月呢?”
他蹙了蹙眉,似乎怎样也想不明白我与他隔了那么久才见面,我第一句便是这样。于是良久才曲指弹了弹我的眉心,清朗的语气微微有些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