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得门来,月亮还没升起来,四周漆黑一片。伊力亚隐在毡房的阴影中,阴影中只有他的目光亮如明珠闪耀,看我出来,他机警地向周围扫视着。
我近前,借着辖邑周围,夜间燃着的火把,才看清他的神情,细看还真如雅丹所言,他的确清减了,脸色还极为憔悴。
他不说话转身就走,就像知道我会跟在他身后那般的默契,他走的不是去暄妍殿的方向,而是在他的辖区左拐右绕。
直到出了他的辖邑,向城外行去。
我们行到一片树林时,从里面走出了吉达,牵着两匹马,“大人,盯着的人被我引开了,都准备好了。”他一脸的警惕低声说道。
“你盯紧点。”伊力亚说着牵过另一匹马,吉达把另一匹的缰绳递到我手上,“大人,那个月,你们小心点。”吉达叮嘱道。
我和伊力亚上了马,向暄妍殿的方向奔去。
再入秘道中,梅疏影和珠娅的尸体已经僵硬,所幸秘道中凉爽尸体并没发生变化,两人面色灰暗,已经有了尸班。
伊力亚用绵帛一层层把梅疏影和珠娅的尸体裹好,他背好梅疏影。
我扛着珠娅,我们出了秘道。
伊力亚把梅疏影用束带缚在背上,把珠娅缚紧在我的马背上,“扶好,尸体落地不吉。”他道。
我轻点点头,若是放在以前,别说让我带着尸体走,怕是近前都不会,经过大漠的屠杀,见识了多人死去,我害怕的神经早已麻木。
我骑在马上,小心地拽着缚有珠娅的带子。跟在伊力亚身后趁着浓郁的夜色,我们向远处奔去。
直到月上中天,我们到了燕然山半山腰,山上杂草丛生,林木茂盛。骑马行得的已是坚难。
我们下了马,徒步向山的另一侧走去。
我牵着马跟在伊力亚的背后,走的甚是坚难,幸好珠娅的尸体缚在马上结实,还不至于掉下马。
山路白天行来就难行,更遑论夜间,我走的是气喘吁吁,纳闷伊力亚在前面怎么看上去一点也不费力,我感觉他对这地方很是熟悉。因为他总能在杂草中寻得好走之处。
我们的动静,惊动了夜鸟,它们忽拉拉从树上突然飞起,发出瘆人的叫声,再加上周围不时传来狼嚎之声,我忙拽着马紧跑几步跟紧伊力亚。
他这是要去哪儿?我真怀疑他是不是要把梅疏影“狼葬”了,看他走的样子全然不顾周围的动静。
草原上的早晚本就凉,这山上更是冷风萧萧,即便这样我还是害怕加上累走出了一身的汗。
山风掠过,树影晃动,林中涛声如山洪突袭,惊耳骇目。
终于,我们在山上一处温暖避风又隐蔽的地方停住,我四处看看,才发现为何此处温和,周围有几个大水坑月光下散发出层层氤氲,原来这是一处温泉之所。
我在中原时,曾听杜叔他们说过,燕然山和乌桓山上有不用火烧就是热的水,当时还好奇呢,现在看来果然传闻不虚。
我累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瘫坐在地上,伊力亚走过来,一把拎起我的胳膊,我只好走一步歇三歇地继续跟在他身后。
直到一处山崖前,他才驻足,把梅疏影放下,走向一面巨大高耸的山体前,借着月色他拨开山体下面四周的蒿草和四处攀爬着的藤蔓,一面巨石呈现,也不知他按了哪儿。
就听一声轰响,一扇石门移开,现出一个黑乎乎洞口,他掏出火折子,照着亮走了进去,转瞬洞内亮起来,我小心地走进去,惊诧地看到他点燃了两边墙壁上,也不知何时燃剩下的蜡烛。
他再次出洞抱着梅疏影向洞里走去,我背着珠娅走在后面,这是一个人工凿就的深洞。伊力亚边走边不时点燃墙壁洞中的烛火。
通过一段不算短的甬道,转过一个石壁,我看到里面宽阔起来,有一间屋子间方的空旷之处停放着用石块垒起来的石棺。
我了然,伊力亚这样做对梅疏影而言也算是一种圆满吧,那场大火都以为烧死的奴婢是她,被葬在了可汗身旁。
她不爱老可汗,现在也不用和他葬在一起,他爱的人葬在千里之外,生死都不能在一起了。
她曾以为兀利对她是真心相待,不惜抛了骨子里的lún_lǐ纲常委身于他,把自己的一切都交付给了他,兀利却负了她。
为了自己承汗位得到国相的支持,娶了国相的女儿为大可敦,还下令烧死她。
如今,在梅疏影墓里,她一生中和她有过情感纠葛的三个男人无一能和她安眠,注定孤单地长眠于此,所幸有位忠心她的奴婢陪着,黄泉路上也有个照应。
我们把两人放下,伊力亚跪在梅疏影尸身面前,埋着头也不说话,好一会儿才冷着脸低声对我道:”出去。”
我想他素来以高高在上倨傲的姿态示人,从不让人看到他脆弱的一面,就算我这般照顾他的母亲,他也不想让我看到,一如梅疏影去世时,就算在背后,也不愿让人窥得自己的心伤。他用自己的方式和自己的母亲做最后的离别。
我没理他的话,近前几步也在梅疏影的面前跪下,未语泪先流,我恭恭敬敬地给她磕了三个头,“小姐,安息吧!”你若真的可怜我,希望你在天之灵佑我逃回我们共同的家乡吧!我在心里默默祈祷。
又对珠娅拜了拜,“珠娅,生前你尽心侍候小姐,去地府也要照顾好她,把你葬在她身边,你们彼此也有伴,一路走好!”
我抹了抹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