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诚怎么会看不出何曰的心思呢,明明是想要洋人的求婚仪式,却又不好意思说,之前在何曰给的前世自传里就提到了她从小就憧憬一场浪漫的求婚典礼。然而还是要给明镜一个交代的,大姐是个传统的人,中国人老一套的习俗还是要走一遍,至于何曰想要的可以再额外举行一次。
“你也费心了。”汪曼春的语气中充满了羡慕。
明楼办完了事,回到明公馆,两个人还在布置屋子,明楼问:“都已经中午了,你们还没弄完?”
汪曼春吃惊道:“我们布置了这么久?”
“阿香呢?”
“被阿诚支出去买菜了。”
明楼心中不由升出不好的预感,“她什么时候出去的?”
“就在早上你刚出门后。”明诚回答完,心中也陡然一惊,他站了起来,“我还是出去找找。”
汪曼春不明白这两人为何如此紧张,上海的治安不差,何曰又只是出门买菜,也许只是贪玩跑去逛街耽搁了,但她还是站起来道:“我也一起去找找吧。”
何曰买完菜后回明公馆,路过街边的店铺时,无意间朝玻璃橱窗看了一眼,却看到了玻璃上的倒影,有个戴着鸭舌帽的人跟在她的后面。何曰没有回头,她装作对橱窗里的衣服感兴趣的样子,弯下腰来仔细地看。她身后的那个人身上是工人的衣服,脚上却穿了一双皮鞋,何曰认得出来,这皮鞋是特制的,使劲跺脚后会鞋尖会弹出刀来。看来这人不止要跟踪她,还想要了她的命。
何曰提起菜篮子继续前行,路过租界的公用电话亭时,她走进去拨了号码要求话务员转到明公馆的电话上,然而铃声响了半天也没人接。何曰出了电话后,状似不经意地往后看了一眼,那个跟踪她的人不见了,她转过头,两眼如扫描仪般看过了人群,也没能找到那个人的踪迹。刚困惑地转过头,却被一个黑袋子蒙住,何曰的双手被钳制住,动弹不得,她很快被推上了一辆车。
车在行驶,何曰的头套被摘了下来,坐在她身侧的正是钱毅。他取下了手套,脸上的笑容很和气,“明小姐,你昨天在我书房里找到的东西能否还给我。”
“什么东西,我不懂你的意思。”
“不用再装模作样,你昨日被我的手下看到了脸,竟没有立时杀了他,反而留下了他的姓名,我都为明小姐这番妇人之仁感动了,当初我哥哥若也能遇到明小姐这般心慈手软的人,也不会落得那样的下场。”
何曰的手脚冰凉,她张张嘴,想发出音节,却什么都发不出来。
钱毅道:“明小姐似乎不太愿意,老实说,我的耐心也很有限,希望明小姐能配合一下。”何曰咽了口口水,不知道自己此番落到了敌人的手里,还能不能活着出去。“啪!”她的脸上忽然被狠狠抽了一耳光,钱毅的掌劲极大,一巴掌过去便把她的脸打得偏到一次,脸肿得老高。
紧接着就是四五个耳光打在她脸上,何曰的嘴里满是血沫。
“给不给?”
何曰没有反应,钱毅又戴上了手套,“我待会儿还有急事,不然还能在这儿和你好好玩玩。你应当觉得庆幸,可以死的很痛快。”话音刚落,何曰的胸口就被插入了一把尖刀。她不敢置信地低下头,背后却被狠狠一推,就被扔到了地上,车子扬长而去。
她身处在一个人烟稀少的弄堂口里,弄堂外面是繁华的街道,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原来人快死时,是能感受到生命的流失,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弱。
“阿香,阿香!”
何曰忽然听到了明诚呼唤她的声音,她艰难地抬起头,只见明诚站在街上,满脸着急,他似乎看到了弄堂,想走过来。何曰握着胸口上的刀,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爬进了楼道里。她伤成了这样,就算大罗神仙来也救不了她,若是被阿诚哥发现,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在自己面前。
这太残忍了,她怎么忍心呵。
何曰摊到在楼道里,身上的血不断涌出,她害怕血腥味传出去被闻到,伸开手想关上木门,却又颓然放下,她已经没有力气了。两行眼泪从眼中流出,何曰是常常会被感动哭的人,然而遇到了难过的事,却强忍着不掉眼泪。这一次,她眼里的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明诚与她只有一墙之隔。
她现在真的好害怕死,死了后就再也见不到阿诚哥,还有大姐、大哥、明台、曼春、王天风、阿文阿武、蒋苏离,这些人的样子在她脑海中流转。舍不得啊,真的舍不得……她这辈子还没有阿诚哥结婚,没有生一个孩子,没有看着大哥和曼春成亲,大姐还没有和归南哥复合,明台没有长大,她还有好长好长的人生没有过完。
明诚呼喊的声音越来越弱,何曰渐渐听不见周围的声音了,她喃喃自语道:“对不起,不能再给你做晚餐了……”她的眼皮终于撑不住,缓缓颌上。
天,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