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李小九在朝堂之上言及晋州及永城地震之事,声泪俱下,痛哭流涕,不管不成顾地随手掀起身上的浑龙袍抹眼角汹涌而出的泪水,就是太宗李世民驾崩之时也不过悲伤如此。
大臣们被李小九感动得稀里拉的,整个太极宫顿时哭声一片,如同灵堂一般,张行成几个老臣悲伤过度,摇摇欲坠,纷纷涕泪上言,劝李小九要保重龙体,不要过份悲戚。
性格耿直的谏议大夫禇遂良,抹了抹眼角的泪上奏说:
“陛下切勿过分伤心,悲伤于事无补,现最要紧之事,是做好震后安民养民工作,眼下两地损失严重,臣肯请陛下下诏免除两地百姓三年的赋税。”
李小九当及照准,哽噎着说道:
“朕谬膺大位,政教不明,遂使晋州、永城之地有此震动。肯定是由于我赏罚不公,政道方面有失偏颇所致。各位爱卿回去以后都要上书言事,评论朕以往的过错,以便朕随时改正。”
言毕又令户部着专人分别到晋州与永城县两地慰问,压死的人家各赠绢绸三匹,赏铜钱五吊。
大臣们更为李小九的体民爱民之心所感动,山呼万岁,叩地谢恩。
古人大都相信天人感应之说。他们认为,大自然一旦发生灾变,或者发生什么奇异现象,一定是人事出了问题,尤其是政治上很可能出了问题。李小九也是概莫能免。
罢朝之后,李小九单独让魏顺安传旨让他任东宫时的旧僚,时任侍中、兼刑部尚书、北平县公张行成觐见。
这张行成年轻时师从河间名士刘炫,在隋朝末年被举为孝廉,曾效力于王世充,后来降唐担任殿中侍御史。
他执法严明,弹劾官员,不畏权贵。唐太宗非常欣赏张行成的才干,曾在宰相房玄龄面前盛赞于他。后来,张行成累迁至给事中,并参与议论朝中大政方针。
贞观十七年唐太宗改立晋王李治为皇太子,并为他配备一众东宫属官,张行成以刑部侍郎之职兼任太子少詹事。
贞观二十三年,唐太宗去世,张行成、高季辅、长孙无忌等在太极殿拥戴太子李治继位。
李小九念其是自己的东宫旧僚,又在太极殿拥立自己有功,任命张行成为侍中,兼刑部尚书,并封北平县公,监修国史,可以说是当朝之中他最信任的大臣。
这张行成眼下可以说是位高权重,满朝文武除太尉、同中书门下三品、兼任扬州都督、当朝天子的亲舅舅的长孙无忌之外,无出其右者。
自从李小九继位以来,最得意的人应该就是长孙无忌。
道理很简单,他曾经拥立过秦王李世民,也曾经拥立过李小九,一人连拥两位天子的人难道不应该得意吗?难道不应该为自己那无以伦比的智慧、能力和运气而自命不凡吗?
长孙无忌当然可以感到得意。
只不过,他不应该一得意就忘形。
有一次长孙无忌邀请了一帮当朝权贵,在自己家中举办宴会。酒过三巡、笙歌曼舞之后,长孙无忌环顾众人,情不自禁地发出了一番感慨:
“无忌不才,幸遇休明之运,因缘宠私,致位上公,人臣之贵,可谓极矣!”
假如他只把话说到这里,那顶多就算是吹吹牛皮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可他偏偏没忍住,硬是让下面的话脱口而出:“公视无忌富贵,何与越公(隋朝尚书令、越国公杨素)?”
你们看我今日的富贵,和越公比起来怎样?
在场众人有的比较谨慎,说略有不及;有的则把马屁拍得山响,说超过越公。
长孙无忌笑着看了看他们,最后说了一句:
“自揣诚不羡越公,所不及越公一而已:越公之贵也老,而无忌之贵也少!”
我自认为实在没必要羡慕越公,因为只有一件事比不上他:越公富贵的时候已经老了,而我富贵的时候比他年轻多了!
在此,长孙无忌的得意之情溢于言表,其傲慢与骄狂之态亦可谓跃然纸上!
不过他其实没有夸张,因为事实就是他说的那样。
他的年龄与太宗相仿,太宗即位后,年未而立的长孙无忌就成了宰相;他妹妹又是太宗的皇后,而他的长子长孙冲又娶了太宗五女长乐公主,几个堂兄弟也分别娶了三个公主,一门出了一宰相一皇后四驸马。
迄于永徽,他本人官居宰相已近三十年,如今的天子又是他一手拥立的,一贯对他毕恭毕敬、言听计从,长孙无忌当然有理由为这一切感到骄傲。
然而,感到骄傲是一回事,把骄傲赤裸裸地挂在脸上又是另外一回事。
古往今来,官场上有许多深谙进退之道的人,往往权势越隆、富贵越甚,就越是低调而内敛,因为他们深知水满则溢、月盈则亏的道理。
远的不说,与长孙无忌同朝为官的房玄龄、李靖、李世勣等人,都是深惧盈满、韬光养晦的典型;越到晚年,地位越高,他们就越是表现出一副诚惶诚恐、临深履薄之态。
曾几何时,长孙无忌也和他们一样,时时谦恭,处处谨慎,唯恐“权宠过盛”,“深以盈满为诫”,而他那个智慧过人的皇后妹妹也是成天给他敲警钟,所以太宗皇帝一直对长孙无忌非常信任,甚至当面称赞他“善避嫌疑”,“求之古人,亦当无比”
可如今,长孙无忌早把这一切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他自认为已经位极人臣、权倾朝野,连皇帝都已被他牢牢掌控,他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又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