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思离开破庙之后,便反复思索莫逆所说之事,亦反复比对元宗谅的行为,却是每回想一次,便觉得厌恶、恐惧一次。待想到最后了,静思直怕这个诡秘之人就在身后尾随而来。但静思又一次次的提醒自己,千万不能展露自己真实的想法,即便是再厌倦、再惊恐也得强行压下去。
傍晚时分,静思已经来到挂月峰下的小镇了。想起之前和师姐妹一月一次的下山化缘,静思便心中梗咽,但她知道自己还有许多事情要做,根本没有时间去感怀伤痛。
静思先是来到远郊的一处农家,待农户开门后,便入屋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这户农家乃慈航庵忠实信徒,而夫妇两早年患染顽疾也是多蒙古梅师太施救才得已康复。在他们看来,慈航庵的人个个都是活菩萨,静思此番所求自然被悉数答应下来。静思随即提笔书写信笺,完毕后又用绛蜡封口。
静思将身上所有银两取出,然后委托农户尽快将此信送到少室山去。农户一口答应下来,但这银两他们却无论如何也不肯收。静思却也不肯他们就此劳碌奔波,只坚持交付银两作为报酬,农家见自己说不动,唯有照数收下。
“师太请放心,我家长子在县衙做捕快,我明日就让他快马加鞭的送去少室山。”农户郑重说道。
“那就有劳施主了。对了,切不可说此信是由我寄送,如有人问起,便就说是路人所托。”静思有些为难的说道。
农家知道慈航庵初遭巨变,也体谅静思这番谨慎举措,便毫不犹豫的应允下来。
静思再三谢过农家后,便只身独上挂月峰去了。
初春之夜依旧苦寒难当,而挂月峰的道路也坎坷如故,但这一切都挡不住静思要重回慈航庵。山路本就崎岖难行,加之夜色难辨细物,静思只觉得脚下一滑,整个人便朝着山崖极速坠去。
静思大呼不妙却又根本停止不下,所过之处,每每与尖石杂木剧烈碰撞,尤其是触碰到断臂伤口,更让她痛的不能发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静思探手胡乱一抓,却正好抓住了一把杂草,如此才算勉强停住下跌的势头。但静思却觉得脚下空空荡荡,似乎整个人都是吊在空中一样。静思低头看去,才发觉自己正垂挂在悬崖边上,若非这把杂草,自己早就跌入深谷之中了。
谷底断断续续的传来碎石落下的窸窣声响,直听得她心里发寒。
“难道我今日注定要死于此地?”静思暗叹道。
“不,我现在绝对不能死,我还要为师姐妹们报仇,我必须要上去。”静思随即又决绝的念道。
但静思有伤在身,独剩的一臂也正牢牢抓住最后的救命杂草,却如何上得去?
“求大慈大悲的菩萨救救弟子……求大慈大悲的菩萨救救弟子……”静思心中反复急切的念道。
可菩萨终究未有出现,反倒是手上抓着的那把杂草,已经不堪重负的开始松动起来。静思急的汗如雨注,却想这回自己是真的回天无力了。
“无辜之人要横遭祸害,但恶事做尽之人却享尽太平,老天不公平,菩萨你看到了吗?”静思绝望的说道。
但她旋即又改过念头,如果有老天,世间便不会有这么许多不平事,如果有菩萨,当日也不会让她的弟子们血溅佛门。想到这里,静思彻底明白凡事都要靠自己,不管是时下的脱险,还是日后为同门报仇。
静思明白的似乎又晚了一点,因为她手上抓着的杂草已经根须脱落开来。顷刻之间,静思只觉得手上一空,整个人便又开始坠落下去。
静思好不甘心,好不服气,便心头一横,索性松开这无用的杂草,最后使劲全力的朝崖壁秃石狠狠的蹬了一脚,仿是对所有不满的最后发泄。
这一蹬遣尽全力,才一碰到崖壁就将她震得远远飘落开来。静思整个人便彻底的凌空,再也无能为力了,一行悲愤的泪水随之肆意开来。
却在此时,静思忽然觉得有异物绊了一下自己,遂不假思索的朝它大手一挥,整个人顿时又安稳了下来。原来这是崖壁另一侧悬落的枯藤,若非刚才一番宣泄,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抓取不到的。
静思牢牢攥住这些枯藤,心中又重新燃起存活的念头。但静思毕竟只剩一只手,若是抓住了枯藤,便就无法攀爬,却该如何是好呢?
静思抬头望去,觉得自己离崖顶也不算太远,便深吸一口气,然后用脚不断的蹬踏崖壁。远远看去,静思就如在悬崖上荡秋千一般。
在生死之刻谁还会有如此雅致去荡秋千,静思所想,不过是要借枯藤回荡之力弹上崖顶罢了。几个来回后,静思的身体已经不受控制的高高飞起,又同样不受控制的急急落下,委实让人心生惊悚。
但静思却并不在乎这些,因为她已经感觉到自己已经越来越接近崖顶了。
待一次急急落下后,静思再奋力一蹬绝壁,枯藤便带着她直冲云霄。这一次飞的足够高,静思亦随即脱手一跃,人便稳稳的站在崖壁之上了。
躲过一劫的静思却并未马上离开,而是默默低头俯瞰眼前的一切许久。不知何时,亦不知为何,她却忽然纵声冷笑了起来。这笑声不见得意,也无任何畅快之感的回荡山谷,久久不能平静。
过了这绝壁,道路便好走许多,静思疾步而上,终于来到了慈航庵前。
籍着高冷月色,静思在庵前默立了片刻。眼前的慈航庵并不像她今日见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