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浅笑,懒蝉鬓鬓,玉簪青丝,轻闲缕衣。
福儿望着那据说天下独一根的梅花暖玉簪子失了神,王上昨日温柔细致地替夫人簪上这根簪子的时候仿佛还在昨天,自古,人心易变,遑论帝心。
王上已经近半月未曾踏足过扶摇宫,底下宫人也开始怠慢起来,可夫人却像毫不在意一般,依旧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
若说夫人与愉姬相比,容貌并差不到哪里去,相反,夫人更自有自己的独特神韵,这是豪门贵庭的愉姬绝没有的。
“姐姐好自在,只是这宫里未免清冷了些。”愉姬回眸一笑,百媚生起。愉姬果然对得上祁都第一美人的名头,云髻峨峨,修眉联娟,延颈秀项,皓质呈露,丹唇外朗,皓齿内鲜,秾纤得衷,修短合度.仪静体闲,柔情绰态.若说蕴姬是山岗拂过的三月风,这愉姬便是旧时王谢的金丝燕。各有千秋,各自风华。
蕴姬一语不发,只冷淡地挑了挑眉。
“据说小王子可爱,像极了王上。妹妹也是极喜欢孩子的,不知姐姐可否让妹妹一见。”愉姬无半点不喜,只笑着说道。
“你若喜欢大可以自己生一个。”她似笑非笑地觑向愉姬的肚子,前世愉姬这样对待蕴姬的孩子,无非是因嫉生恨,愉姬这辈子都没有办法有自己的孩子。
“姐姐说笑,哪能说有便有。”愉姬面色微微发白,攥紧了手里的丝帕。
“愉姬不要一口一个姐姐,我听了犯恶心,说起来,这宫中配做我姐妹的还没有一个,即便有,也不是你。”蕴姬懒懒闭上眼睛,这是逐客的意思了。
愉姬对蕴姬的感觉很复杂,她从来就在严苛的贵族教育下长大,行为举止都无可指摘。也是第一次接触到蕴姬这种女子,散发赤足,出言不逊,毫无礼法。虽然她尚在闺中之时,与那贵女表面上都不耻她这个山野女子,可实际上却是又羡又恨。
“拜见王上。”一地的宫人跪了一地,玄色长袍的男子踏着冬日暖暖的阳光而来,满墙宫柳繁花美人,他快步向前扶起行礼的愉姬,愉姬顺势倚进祁盛怀里。
祁盛看向上座的女子,她还是闭着眼睛,并不看他一眼。
祁盛欲走,却瞧见她依旧是薄衣赤足,如今寒霜腊月,她体质虚寒,如何经受的住。便是置气,也不用拿自己身体开玩笑。
“全都退下。”
“王上?”愉姬不解道。
“孤晚些再去看你,你先回去。”祁盛神态柔和下来,抚了抚愉姬的秀发。
待到扶摇宫中只剩下他们两人。她才缓缓睁开双眼,目光澄澈冰凉,比窗外的冰雪更加的冷。祁盛叹了口气,脱下身上的大氅,披在她的身上。“天寒,不可任性。”
“你忘了这根暖玉簪了吗?”她缓缓一笑,眼里的冰寒便顷刻消融了去。
他自然记得,这是上一年生辰时他送与她的梅花暖玉簪,具有暖身美颜的功效,便是大雪天,只要戴上这根暖玉簪,便是只着单衣,都不会冷。天下间独一无二,只此一个。
“独一无二。”她紧盯他的眼睛,像是要从里面找出什么。许久,他听到窗外落雪的声音。
“别胡思乱想,孤记得后日便是你的生辰,孤必定会把天下最好的物事都给你。”他别开话题,殿中地龙可能烧得不旺,他觉得有些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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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上,你真的要丢下妾吗?”愉姬虚弱地撑起身体,人比花娇,扶风弱柳。
“愉儿若还不舒服,自有太医。”祁盛叹了口气,今日是蕴姬生辰,他应承了蕴姬要相陪。他不是不知道愉姬故意装病,故意在香炉里下迷香。让他熟睡,错过时辰。只是他又能拿她怎么办。
“王上不是说永远只爱妾一个吗?那王上为何要去寻蕴姬!”愉姬面上带着哀愁的笑意。
“王上,王上!”愉姬一声一声唤着,唤得他几乎就要心软。
突如其来的回忆终于让他狠下心,向外走去。
“要是真有那么一天,那就一起死好了。”
“不,我要看着他,我怕,一眨眼他就不见了。”
娘亲走后,蕴姬唯一带给他温暖的女人。他不爱蕴姬,可是他愿意给她这世上最好的一切。
愉姬望着远去男子的身影,她好恨,好恨!
蕴姬凭什么!她有的蕴姬都没有!不过就是肚子争气而已!愉姬目光似淬了毒的冰刀,狠狠劈向扶摇宫的方向。
凄冷的夜景,寒风萧瑟。
白雪覆盖了黑夜,宫墙边,她久久伫立原地,冬雪染了她的眉眼,她的青丝染了冰霜,她披着那日他披在她身上的大氅,赤着双足,冰寒刺骨。她发间那朵梅花玉簪耀眼的红......
待到天光微亮,她才慢慢转身,挽起的青丝被寒风吹乱散落下来,墨色青丝和皑皑白雪纷飞起舞。
殿内亮了一夜的宫灯终于全部灭了。
待祁盛冒着风雪而来,目光落在那两个极深的脚印上,一根梅花玉簪被遗忘在雪地里,悄然盛开。
“这玉簪天下间独一无二。”
“有了它,你以后冬天都不会冷了。
“今后每年的生辰孤都陪你过。”
他穿过重重回忆走入殿中,她正坐在窗台上发着呆。
“你来了。”玉面芙蓉,巧笑倩兮。
“这金缕鞋,喜欢吗?”他俯下身去,握住她的玉足,冰冷刺骨。他小心翼翼地替她套上鞋子。
“也是独一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