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蜜饯的动作一顿,抬眸看他,目光平静,“本将是个粗人,厂督这些钻字眼儿的话,听不懂。”说完又自顾自往嘴里塞了个蜜枣。
蔺长泽听了一笑。她装傻充愣,他却没有闲工夫与她玩儿,只寒声道:“当初臣有言在先,殿下要成事,就要照着臣的意思来。你如此这般,无非就是忌惮西厂会让你无法控制。”他捋弄蜜蜡珠,指尖白皙得几乎透明,“可是用人勿疑疑人勿用这个道理,你征战多年,总不会不明白吧。”
用人不疑,可后手是必须留的,所以这才是症结。周景夕神色漠然地同他对视,“督主做事滴水不流,我拿不到你的软板也捉不住你的把柄,你如何让我安心?”她的指尖习惯性地轻叩桌面,发出砰砰两声轻响,“厂督不要怪我疑心太重,若你是魏芙那副心性,我绝不会几次三番怀疑你。”
“若我是那位除了打仗一无是处的副将,”他唇角的笑意讥讽,微合上眼吐出一句话,“殿下恐怕早就死了几千几万次。”
他这样说魏芙,令她无法接受。她皱起眉,语气里的不悦显而易见,“魏芙十三便随我出征,她没有见识过朝堂上的勾心斗角,也没有领教过人心的善变无常,所以她当然与你不同。可是她心思单纯,绝不会背叛我。”
蔺长泽盘弄念珠的指尖骤顿,蓦地睁开眸子看她,眼底森冷,“你自以为是的性子何时能改?你的副将忠心耿耿,我便是蛇蝎豺狼?”他吊起嘴角一哂,“殿下倒果真会看人。”
他的语调丝毫不掩轻蔑之意,令周景夕心头大为恼怒。她握茶杯的手蓦地收紧,竭力压抑着怒火道,声线四平八稳,“厂督这话未免失礼了。”
“失礼?”他轻笑,端坐着好整以暇地打望她,“我失的礼何止这一回?殿下哪回不是欲拒还迎乐在其中?”
他这番话言辞暧昧,她恼羞成怒,哼了一声朝他翻了个白眼,“说到乐在其中,只怕厂督才是吧。你身上和心里的毛病不全靠这些来治么?我每回都是配合配合你,不要当真!”说着,她将手边空了的茶杯朝他扔了过去。
他侧身避过,可是杯子里残余的茶水却飞溅出来,溅落了几滴在他的袖襕上。白瓷杯子落在地衣上,转了两圈也没有碎。
蔺长泽一哂,垂眸拿巾栉慢条斯理地开始,徐徐道,“那殿下倒是会做戏,配合得都能以假乱真了。”
“蔺长泽!”她抬高了音量,觉得这人简直是蹬鼻子上脸,狠狠一巴掌拍在小桌上,“砰”的一声响。稍回过神,毕竟不是什么见得人的事,好歹还是将嗓音压低下来,凛目寒声道:“你尽用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如今还倒打一耙了?什么乐在其中,你给我住口!”
“是么?”
厂督挑起眼角乜她,唇角的笑容徐徐蔓延开。这道目光极其暧昧,她被看得浑身寒毛乍立,只见他微掖琵琶袖,修长如玉的右手在桌上溅落的茶水上轻轻一拂,沾了水渍的五指伸展开,在日光下莹莹泛光。
她先没回过神,反应过来后大为懊恼,顺手捻了一把的蜜饯朝他扔了过去,愤愤道:“无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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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景夕此前与玄机门没什么往来,可魏芙与玄机门的吕韦御司却是旧识,熟人见面好办事,是以她事先便与副将打好了招呼,令之先去玄机门那方等候。
花舆从丹凤门后没有丝毫的耽搁,直隆通直奔玄机门而去。马蹄从京城的大街小巷中穿行而过,待五公主同厂督到玄机门时,已是接近午膳的时辰。
打帘子下舆,五公主抬眸子一望,只见眼前的司衙气派堂皇,六扇大门并次排开,两座石狮子坐在大门两侧,威风凛凛不可一世。数个着朱衣带帽冠的护卫立在门前,钉子似的,不苟言笑。
魏芙已经到了多时,见了她连忙迎上去,笑道,“殿下可算来了。”边说边笑盈盈的朝她身后看,目光在厂督身上扫了一遍又回到她身上,兴冲冲道,“嫁衣选好了么?怎么样?喜欢么?”
周景夕脸色一沉,心道这丫头还真是那壶不开提。她不愿多提,只是兀自摆了摆手,回眸一看,只见西厂的两位档头已经过去迎他们的督主了。她微挑眉,边儿上魏芙只当她是好奇,便哦了一声解释道,“曲既同和任千山是同属下一起来的,在这儿也等了有一会子了。殿下也知道,厂督的身子不好,她们俩跟着有备无患嘛。”
五公主皱眉瞥她一眼,语气冷淡,“我问你什么了,要你在这儿多嘴?少在那儿自作聪明。”
魏芙睁着一双大眼睛挠了挠头,半晌哦一声,心下却很古怪。这情形……莫非又吵架了?她纳闷儿得很,视线在公主黑了大半的俏脸上端详一阵,又调转目光去看厂督。只见督主无懈可击的面容上如筑冰霜,俨然比她们公主还生气。
唔,这算坐实了。
副将讷讷地不明所以,周景夕也没搭理她,抬起眸子一看,只见大门里走出了一行人,打头的那位着甲胄服冠,腰间佩刀,俊朗不凡,见了她展颜一笑,带着一众人恭谨见礼,道:“臣参见五殿下。”
周景夕也绽唇,抱拳还礼,朗朗道:“秦御司不必多礼,我今次与蔺厂督前来,是与御司商议追查西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