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明若素来没有王妃的架子,除非是犯了什么严重的错误,一般在她身边的丫鬟都是以姐妹相待,故此时间稍长,柳荷对纳兰明若刚开始的那点忌惮和害怕也早就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姐妹般的亲切和时不时的小抱怨加任性,纳兰明若倒也都顺着。
毕竟,柳荷还把握着分寸,譬如现在,也仅仅是抱怨新月的不是。
柳荷听闻纳兰明若的这话,连忙解释:“王妃,奴婢不是那个意思,不过就是觉得新月做的实在是太过分了。大夫用的药都是最好的,医术也都是最精湛的,看她偶尔也能活蹦乱跳的,怎么就迟迟下不了床,非要让别人替她干这干那,想想都有气,真不知道侍候她的那个丫鬟怎么受得了。”
柳荷的抱怨不无道理,纳兰明若经常和独孤夜待在一起,偶尔从柳荷口中得知新月的近况,然后去探望。每次去,新月都是以不同的状态迎接自己。或颓靡,或痛苦,或开心,可只要一提及早日康复来侍候纳兰明若,新月总会若有若无地透露出她身体的不适。
若是按照纳兰明若的推断,新月是不应该有这样的表现的。
这又是为什么,欲擒故纵?
若是新月还晓得玩这样的把戏,以前倒真是小看她了。
纳兰明若嘴角噙上一抹苦笑,农夫与毒蛇的戏码,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能遇到。
经过梨玉亭之时,发现欧阳山狐在独自斟饮,神情有些苦闷。
纳兰明若心中好奇,本以为像欧阳山狐这种无欲无求的人没有烦心事,本就一切都置身事外,又怎么可能兀自添烦恼?
“柳荷,你先去忙吧。”
将柳荷支开,纳兰明若走进梨玉亭,款款落座在欧阳山狐对面。
对于纳兰明若的出现,欧阳山狐并不意外,为纳兰明若置上一个杯子,抬眼问:“酒?还是茶?”
左右两壶,一壶酒,一壶茶。
“茶。”纳兰明若盯着欧阳山狐有些异样的面容回答。
欧阳山狐为纳兰明若倒上一杯茶,仰脖又是一杯酒下肚,没有再说话,既不问纳兰明若为何来找自己,也不看纳兰明若。
“山狐大哥,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纳兰明若还是忍不住问道。
欧阳山狐摇摇头,却没有说话。
“那,是在夜王府住的不习惯?”纳兰明若问。
欧阳山狐摇头。
纳兰明若想了想,终于开口:“或是,山狐大哥发现了在林中所从没遇到的事情?”
闻听这句话,正要兀自饮酒的欧阳山狐怔愣了一下,终是一饮而尽,撩眼看了看纳兰明若:“王妃果然聪明,是早就知道了吗?”
纳兰明若笑笑:“我在想,我们所言之事是否为同一件?不若,山狐大哥说出来听听看。”
欧阳山狐自知中计,无奈苦笑:“王妃试探我?”摇摇头,又叹口气,“林中大抵是为了生命和巢穴进行的争斗,虽然学到了不少制敌的战术,可相对人来讲,那些明面平静无波,却暗流涌动,则是林中动物怎么也比不了的。”
“所以,山狐大哥在烦恼,自己如今这个出仕的选择是否正确。难得遇到一个良主,不忍放手,又苦于不能在这些争斗中如鱼得水,反而越发让自己无法伸展拳脚,自甘怯懦。不知我所言,是否正确?”
纳兰明若分析的头头是道,欧阳山狐闻言愣愣地看着她,脸上除了惊讶,更多的则是佩服。
纳兰明他这副神情,不用他再确认,已经知晓自己所言戳中了他的心事。
“山狐大哥,听我一言,不要着急,慢慢来,在你还未真正确定内心所想时,不要轻易下决定,更不要在这里喝闷酒。理智的时候尚且理不清头绪,借酒消愁这种自欺欺人的伎俩更不该是你的风格。酒,只为高兴的时候喝,那样才痛快。烦恼,是在事情来临时才要做出的选择,而非杞人忧天。你需要的,或许是等待。”
纳兰明若说完这番话,起身离开,留给欧阳山狐一个洒脱的背影。
欧阳山狐愣愣地看着纳兰明若离开的背影,不觉脱口而出:“或许,我现在的选择就是正确的。”
把杯中最后一点酒喝尽,欧阳山狐微红的脸上浮现了之前快意的笑容,爽朗的笑声四溢开来。
纳兰明若闻听这笑声,脸上浮现了然的笑意。像欧阳山狐那么聪明的人,一点就透,根本不用再多费口舌。
纳兰明若不知道欧阳山狐究竟在夜王府看到了什么暗流涌,可毕竟,当下他暂时不会离开独孤夜。独孤夜的为人纳兰明若太过了解,从未接近过他的人认为他可怕,冷血,但凡是接近了解他的人,最后大抵都会成为他忠心的跟随者。
相信欧阳山狐也同样如此。
暗流涌动?难不成在她和独孤夜看不到的地方,又有什么新动静?
还未走到新月房间,老远就听到里面传来哭哭啼啼和大骂声。
侧耳倾听,分辨出是新月和侍候她的丫头欣儿。
走进房间内,杯盘狼藉,地上都是碎片,纳兰明若拧眉,任是新月立了再大的功,也由不得她这般胡闹。
“这是怎么回事?”纳兰明若拉着脸,问道。
还未等欣儿开口,新月从床上一个骨碌起身,指着欣儿,对着纳兰明若哭诉:“王妃,都是这个欣儿,大夫说奴婢新伤初愈,不能吃海鲜类和油腻,辛辣的,可是她端上来的吃食,无一不是犯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