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叫得十分的急迫,即使屋子里点着檀香都不能叫人安宁。凤夙坐起身,青儿应声进来,手里端着个素面淡黄色琉璃茶盏,上面托着个青瓷榴花带盖儿小茶碗。红袖在一旁展开衣裳,凤夙一边将漱口水含在口中,一边套上衣服,听着青儿说完,一口将水吐出,皱起眉头:“三姨娘怀孕了?”
这事儿怎么听都觉得不靠谱,然而父亲这半个月的确时常去三姨娘那儿坐着,也不是不可能。凤夙推开门,就见凤清溪一脸焦急地站在外面,清秀明丽的眼睛在看到她时瞬间亮了起来,然而又带了点歉疚。凤夙仔细看了她一眼,只见她浑身上下都洋溢着一股喜气,一身粉霞明绣锦丝罗裳,上边绣着的云彩由浅自深,繁复渐次,露出袖口的皓腕上挂着只翠绿琥珀纹手镯。芊芊十指素白柔嫩,宛若象牙,指甲透明,泛出星点粉嫩的红色。凤清溪生得是标准的瓜子脸儿,又常年生病,下巴尖尖的,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一双似蹙非蹙烟珑眉,面色娇弱,身弱扶柳,腰肢纤细,却难掩脸上的苍白。乌黑的发丝在脑后盘成个灵蛇髻,一支珐琅银簪点缀其中,小巧圆润的耳垂上挂着一对儿红宝石滴珠耳坠。
只一眼,凤夙就知道这个少女身上发生了某种变化。想来也是,父亲对于这个迟来的孩子可是十分期待,连带着三姨娘的地位都水涨船高。就连老夫人都是宽容了许多。近日来,送进幽竹苑的丝绸首饰实在是数不胜数。凤清溪这一身艳丽的装扮,想必三姨娘也下了一番狠功夫。还有半个月就是老夫人的寿诞,到时候各家夫人都会来祝贺,说起来就是一场私底下的相看小宴,难怪三姨娘着急了。
凤夙眼睛四周细细擦了粉,方才掩去**未睡的疲惫。天色灰蒙蒙的,尚还在下着小雨。凤夙走下台阶,青儿跟在身后替她打着青荷十六节油纸伞。凤清溪打着伞站在那儿,见她过来,不自觉地伸手摸了下耳朵上的珠子,神色有些不自然。凤夙恍若没有看见似的,上前笑道:“五妹妹,先前听丫鬟说三姨娘怀孕了,五妹妹瞒到现在才来告诉我,可是该打?”
只不过一句玩笑话,凤清溪却突然白了脸,手指掐着帕子,好半晌,才露出笑来,讨饶告罪。凤夙笑了笑,两个人到是又随意聊了些,不过一会儿,就到了幽竹苑。凤夙进屋子时,谈氏正躺在**榻上休养,见到凤夙过来时,连忙就要起身行礼。凤夙忙快速走过去,扶住她,轻笑:“三姨娘,你既然怀了父亲的孩子,就不必这样多礼了,只管好好养胎便是。”
然而这句话刚落下,谈氏的脸色顿时黯淡下来。她叹了口气,将手里正在做着的孝子的衣裳搁到一旁的枕头上:“我到是宁愿不要这个孩子,若不然,二夫人知道……”谈氏说了一半,就立刻住了嘴。然而话里的意思,凤夙是明白的。只是白氏现在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一双儿女接连折在她手上,白氏心里再强大,怕也要郁闷好些时候。
何况凤轻扬在父亲面前做出那样的事,不过隔了一日,凤府二公子品行不端的消息就传了出去。墨祁云在此之前还特意将凤轻扬举荐上去,也连带着被皇帝给骂了个狗血淋头。那么,谈氏到底是在担心什么呢?
凤夙接过那做了一半的孝子衣裳,看了一会儿,突然笑道:“三姨娘的针脚到底是精细,这样漂亮的衣裳,六弟是个有福气的。”
谈氏双手绞在一起,她的脸上不可控制地露出满足的笑容。原本消瘦的脸庞好似胖了许多,整个人的气色都好了些,显得丰腴了许多。正说着,凤清溪端着梅子自外边走进来,凤夙咬了一个,只觉得酸地厉害,偏偏谈氏吃的极快,红色的汁水不知不觉就沾到她的唇瓣上。谈氏掏出腰间的鸳鸯花纹手帕细细擦掉嘴巴上的汁液,脸上的笑容十分温和。只是不知道为何,凤夙总觉地她的笑容中带了一点难以形容的悲哀,甚至是绝望。然而这种感觉只是一瞬而逝。凤夙皱了皱眉,又陪着谈氏聊了会儿,这才起身告辞。
一路上,凤夙都忧心忡忡地没有说话,她总觉得漏掉了什么。青儿跟在她身后打着伞,也不敢开口。等到了傍晚的时候,凤夙才起身往连宫锦那里去。夜荆凉站在府邸门口的屋檐下,红衣胜火,斜睨着她,目中傲然,神色复杂,又让开身子。凤夙抬眸瞧着他,一双秋水似的凤眸里面毫无温度,好似刚下了一场雨后冻结起来的湖水。馨儿跟在后面不自觉地捏紧手中的长剑,忿忿地望向屋檐下的人影。
二人没有交谈,凤夙直接打着渗去,青儿留在外边看着。穿过光洁整齐的金砖铺地,再绕过两边雕栏玉砌的阁楼,又往西边走了一刻钟,凤夙方才停住步伐。屋子四周一片寂静,连看守的人都没有,黑砖红瓦雕漆的房屋里漆黑一片,毫无生息,光是站在这儿,就觉得一股浓重的压抑扑面而来。凤夙抬手推开房门,一眼就望见**榻上唇色殷红,气若游丝的男子。他的脸上透着红色,看上去十分不寻常。凤
夙立刻上前,**榻上的男子瞬间睁开眼睛,手成利爪,一下子对准她的脖颈抓过来。凤夙身子猛然下塌,于此同时,左腿成鞭扫出,手臂并袖口抬起,肘部弯曲,就对着他的怀中撞了过去。连宫锦硬生生挨了一击,眉头微蹙,手掌抬起,带起风声呼呼,径直对着她的天灵盖拍了下去,右手手指毫不停滞地剜向她的胸口。然而他的神色十分平淡,连一丝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