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快马加鞭赶到客栈,一进门便已察觉到气氛非比寻常。当值的侍卫、仆从们全都聚集在楼下,面色凝重鸦雀无声,牛黄抱着琉璃缩在墙角,连小狐狸都蔫耷耷失去了往日的活泼劲儿。
顾不得多做理会,他大步流星朝楼上奔去,沈家三哥卧房的门虚掩着,外间几名大夫正压低声音紧张地争论着什么,直等晋王到了背后众人才有所察觉,匆匆茫茫转身跪下见礼。
晋王胡乱摆了摆手,径自推门进屋,只见沈家三哥双目紧闭躺在床上,面金纸了无生气。陈六道抱臂立于窗前,一张国字脸板得阴沉。沈思则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身体微微前倾着,双臂撑在床沿上紧皱眉头凝视着床上的哥哥,神色间满是担忧与焦虑。
晋王三两步来在沈思近前,俯身下去手掌轻轻覆在对方肩头:“念卿,三公子情形何?”
透过几层薄薄的衣料,他能隐约感到沈思似在微微发抖,跟受不住寒冷般,一张脸也是血色褪尽,显得异常疲惫。
足有好一会儿沈思才有所反应,他恍惚着转回头看了看晋王:“也不知怎的,早起时还一切常,饭后逗弄着琉璃玩耍了片刻,突然间就倒下不省人事了。”他吸了口长气,极力压抑着激动的情绪,“年后几位老先生商量着开出了一张新方子,三哥试过之后真有了很大起色,前两日下楼都不需人在旁搀扶了,怎知今日竟会……”
虽然早知道这场意外重逢最后的结局必定是天人永隔,也在三哥的只言片语里无数次预先体味过分离的痛楚,可这一天真要到来的时候,他仍旧难以坦然面对。特别是新药方见效之后,他一度心存侥幸地期许着,希望上天能够破例眷顾他们兄弟一次。不管三哥是变成一个废人也好,是后半生缠绵病榻也好,只要人还活着,哪怕要每日衣不解带地端屎把尿,对他来说都已是最大的幸事了。这毕竟是他仅存于世的最后一个亲人,他不怕面对死亡,哥消逝而去,却无力挽留分毫。
晋王用力握了握沈思肩膀,转身走到外间向那些大夫小声询问道:“有关三公子的病情,诸位可想出什么诊治的对策了吗?”
那几位都是晋原地界上盛名在外的医术大家,望闻问切无不精通,可被晋王这一问,却都欲言又止地集体沉默了。察觉出众人神情有异,晋王沉声说道:“辛苦这许多时日,多谢诸位先生了。常言道‘生死有命’,本王绝非不通情理之人,既然有话,但说无妨。”
那几人暗暗交换过眼色,最终由一位威望较高的老大夫权作代表躬身答道:“回禀王爷,我等替沈三公子反复诊断过后,一致认为三公子突然晕厥并非病势加重,而是……中了毒……”
“中毒?”晋王凤目圆睁,正待发问,就听见室内一阵桌椅乱响,沈思已跌跌撞撞来在门口,因用力过猛,拉得门板撞在墙壁上发出“咚”一声巨响,白灰扑簌簌直落,“中的什么毒?怎么会中毒?还不快快替他解毒!”
“念卿莫慌!”晋王急忙将人拉回怀中稳住,又替他下令道:“速速拟出解毒的方子,务必保三公子周全,需要任何药材只管开出来,本王总有办法弄到。”
又一名较为年轻的大夫站出来答道:“回王爷话,依三公子的病状来看,此毒应是葫蔓藤,中毒之人轻则心悸,胸闷,虚脱,重则致命。解毒倒也不难,只需以三黄汤——即黄岑、黄连、黄柏佐以甘草煎汤灌服即可。小童已去配药煎药了,须臾便可送到,只不过……”他小心打量着晋王脸色,“只不过三公子本就伤病交加、虚弱不堪,能否熬得住这毒性的侵蚀,就未可知了……”
事到今,只有听天由命了,可这偏偏是沈思最怕的。和老天赌命,他从来不是幸运的那一个,甚至次次输得血本无归。
“葫蔓藤……葫蔓藤……”晋王若有所思地轻声重复了几遍,“念卿,今日早起你是与三公子一同用膳的吗?饭后三公子可还进食过何物?”
沈思一愣,努力集中精神回想着:“今日早膳除了我与三哥,还请了陈大哥,牛黄,并张、李几位大哥同桌。饭后本该要服药的,可三哥说腹中太过饱胀,实在喝不下,是故那碗汤药一直放着还没来得及喝……”
那张、李几位乃是晋王指派过来负责客栈安全的侍卫,也是晋王亲信。沈思待人接物向来不拘小节,也没什么尊卑之分,对晋王身边一众侍卫都是以兄弟相称,不论切磋武艺还是为了热闹凑在一起吃饭饮酒都属常事,对陈六道和牛黄更是毫不见外。
话未说完,沈思已被晋王不由分说拉到桌前,按坐在了椅子上:“来人,替沈公子诊脉,仔细看看是否有中毒迹象。再把早起一同用膳的几人也都唤上楼来,叫大夫挨个瞧瞧!还有……”略一沉吟,他又冷冷说道,“去将负责沈公子膳食的厨子,并采买、清洗、以及送餐的一干人等全部押来见我!”
先前那名须发斑白的老大夫当即坐在沈思面前,手搭脉门细细诊验半晌,复又起身朝晋王拱手回话道:“果王爷所料,沈小公子确也中了毒。好在毒量十分轻微,再兼公子习武之人身体强健,故未显露出任何病状。稍后只需按时服用几剂解毒的汤药,便可无碍了。”
晋王点了点头,并未说话,只是脸色渐渐阴沉下来,眉目间青黑一片,令人望而生畏。
陆续为另外几人诊过脉,老大夫捻须不解:“说也奇怪,明明是一道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