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说过,查理曼的失败其实是一出由五幕组成的希腊式悲剧。在第一幕迷之自信谢幕后,第二幕“初起疑心”和第三幕“自我欺骗”开始同时上演。
公允的说,各种文献经常指出设防薄弱的阿登地区是查理曼防线上的阿喀琉斯之踵——这种提法其实并不恰当。实际上阿登地区根本就不是查理曼任何防御计划的一部分,查理曼高层预想中的主战场是阿让托拉通和洛林塔,从色当至那幕尔有“无法通过的”阿登高原和“不可能渡过的”默兹河两大天堑做屏障,根本是无需设防的大后方。即便鬼畜们真的脑子不开窍,硬是要从道路崎岖狭窄的阿登来个出其不意,等他们历经千辛万苦通过阿登地区抵达默兹河畔,等待他们的也必将是早已增援上来严阵以待的查理曼精锐部队。
查理曼王家陆军那些智力超群的参谋们根据经验估算,从防卫军发起进攻开始计算,到其最后渡过默兹河,至少需要2周时间。其中从边境抵达默兹河畔就至少需要5天乃至9天的时间,接下来还要至少在河对岸的桥头堡待上一个星期,等重型火炮集结完毕,囤积足以应付一场战役的弹药之后才会展开渡河行动。
先不说防卫军为什么要照查理曼马鹿们设定好的剧本行动,光是这个18世纪军队机动模式的估算就足以叫防卫军上下活活笑死。查理曼的参谋们似乎忘了自己的对手早已实现了全面机械化,也忘了敌军掌握着绝对的空中优势。似乎对手必须舍弃便捷的机动车辆徒步行军,空中力量也必须全程保持沉默,不得对地面上的目标开火,至于快速穿插、分割包围什么的更是不能走上战场的邪门歪道。防卫军总参谋部在看到同行兼对手们的“高见”之后,除了摇头就是捧腹大笑,他们简直不敢相信对面那群家伙刚刚才经历了一次小规模的机械化突袭,那群马鹿的脑袋是不是定格在线列步兵时代不会动了?除了大家穿上华丽的制服排队枪毙慷慨赴死,这世上不能有其它战争模式了?
防卫军的吐糟注定是不会被那些不知耻的马鹿听到的,就算听到了,那些连圣少女的苦劝都听不进去的花岗岩脑袋也不会去理会敌人的评价。自打和亚尔夫海姆开战以来,王家陆军总参谋部和前线之间就存在着明显的“温差”,如果把直面对手层出不穷的新式武器、承受着血与火的地狱的前线视为滚烫的开水,那么只会看数字和结果,专挑自己喜欢的部分看,自以为了解战场,满脑子“不是都照我们说的一样成功了吗?”、“王国始终是用这套方法维持下去”之类愚蠢念头的精英参谋和高层们则是一个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的杯子。两者之间根本不可能有任何交集。
然后,这种对战场认知的温差也一并扩大到阿登战场,成为战败的重要原因之一。
心理学研究显示,人们在各种情报信息面前,比起“选择客观正确的情报”,更倾向于相信“自己希望接受的内容”。这种心理特质在呈现出各种末期症状的国家和组织尤为明显,到最后甚至会发展成把臆想当成现实。例如二战末期,向来以脑洞大开著称的日本大本营就琢磨过通过苏联来调停和美国的战争。或许有人会有些转不过弯来,日本人从日俄战争开始几十年来都在和俄国人较劲,怎么临了快战败了,突然想到要找上和米英鬼畜是盟友的毛子来调停了?这里面除了病急乱投医的焦躁心态以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把自己的妄想当成现实了(典型的日式风格)。铃木贯太郎首相在内阁会议上探讨通过苏联调停的方案时可是有一番惊人高论的——“斯大林的体格和西乡隆盛很相像,都是大肚子,肯定都是重情义的好人,会帮日本忙的!”——这位老爷子可是退役海军大将、时任日本首相,历经明治、大正、昭和的三朝元老,连这位都能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顺带还给钢铁同志发去一张好人卡,可以想见当时日本人的精神状态是个什么鬼样子。
回到查理曼这边,越是战事不顺,越是圣少女战功显赫,那些精英参谋们的心态也就越扭曲。打了败仗不是自己太无能,搞出来的作战计划完全脱离实际,而是前线不听指挥,不愿意慷慨赴死,更是因为敌人不肯配合自己设定好的剧本行动。如果前线将士个个悍不畏死,迎着枪林弹雨排着整齐的队列,三呼万岁发起冲锋,对面叛军在堂堂之阵面前乖乖丢盔卸甲、屁滚尿流,区区怯懦无能之鬼畜岂是查理曼勇士的对手?这种心态随着战争的进行愈演愈烈,到了后来干脆任何不顺这票精英参谋们心意的报告、通告都不会出现在陆军总参谋部和大本营的例行会议上,所有会议上充斥着千篇一律的形式一片大好,王军武运长久、八纮一宇、百战百胜的论调,俨然一派精神病人开大会的欢乐气氛。
弥漫整个高层的病态气氛并不局限于吕德斯,整个后方都被噩梦魇住了一般,任何不顺心的信息不论真假,都会被自动无视,甚至是饱受指责。
“我再说一遍,不要拿这种荒诞无稽之谈来干扰我的正常工作!少校,你想因为谎报军情上军事法庭吗?!”
“但是……将军阁下。”
阿美特.德.克莱蒙少校抑制着颤抖,面对集团军司令恶狠狠的眼神和快要喷到脸上的口水,少校觉得自己到现在还能保持意识简直是个奇迹。他现在拼命祈祷奇迹还能继续延续,至少坚持到让他把报告做完,少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