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静下来的眼瞳中再次有了情感波动,几乎要沸腾的愤怒向罗兰压迫过来。
“如果一两个人成为祭品,被践踏,被蹂躏就可以换取人群的清醒,彻底终结一切不幸和纷争,那么就算这行为并不值得提倡,结果依然是可以接受的。可事实并非如此,迄今为止,人们不断奉献祭品,战火却从未真正熄灭过哪怕一天。除非是神明一样的绝对力量,可以无视规则的奇迹之力,否则世界就只会在无尽的轮回中不断流血。”
低语的兰斯罗黛在罗兰眼中和李林玩世不恭的笑脸重叠在了一起,他不得不承认,他们的见解都很有道理,也都很正确,从结果上来讲,也许是以最小代价换取永久和平的最佳方法也说不定,只是——
那种正确以及为他人着想的方式,纯粹是单方面的独裁独断。
这就好比人们在森林中发现了一种非常珍惜的野兽,为了使野兽不至于自取灭亡,人们设置陷阱捕捉野兽,将其关在笼子里饲养,通过严格周密的管理,彻底杜绝野兽灭绝的可能性。
在李林眼里,人类就是那头应该关进笼子的野兽。
作为社会性生物,人类这个种族所持有的多元价值和社会体系或许值得称道,但从逻辑上讲,其行动基准有太多矛盾,严重缺乏种族的稳定性。为了避免这种不稳定和混沌造成不可挽回的结果,有必要将全体人类至于一个严密的监管体系之下,以便最终实现永久和平。在这个过程中,流血牺牲不可避免,但相对整个种族,个体生命不足挂齿。
这就是李林的想法和目标。
兰斯罗黛在这方面和李林有一定程度的相似性。
就算不是正义,就算声明自己并不代表正义,也想要实现一个理想中的社会。
事到如今,走在同样道路上的自己或许真的没资格再去谴责他们吧。毕竟,他自己也是同样的。
所以——
“感谢您对我的关心,我也认为你说的都很对。您能说出这些话,应该也是有相当的经历和见解吧。我真的很感激你告诉我这些,但是……我还是想要去纠正。”
“明明没有人期望你去这样做,事后也不会有人感激,甚至那些被你救助过、因你得救的人还会唾骂你。你真的觉得靠你一个人的牺牲就能挽回一切,斩断悲剧的循环?”
“我还不至于自我膨胀到那种地步。我视线所及的范围,双手能触碰到的范围,其实非常有限……我只是认为,如果连很普通的公平——做对事被夸奖,做错事会被责骂——这样都无法实现。仅仅因为种族出身而遭到不当的对待,受到不对等的待遇,面对那种明明不合理却无法反抗,犹如诅咒一般的命运。我无法默不作声。”
“……”
“我并非全能。我所能做的,我想要做的,只是很普通、很公平的去面对别人。很简单的希望自己活着的世界是能让自己和别人觉得‘活着真好’的世界。这是我身为一个人,对他人和世界的诚意。”
是的。
并不奢求世界有多完美,人们有多纯洁。
仅仅只是很普通的希望,不要让歧视和差别对待成为名正言顺的法律,不要以“绝对的大义”这种理由将自己活着的世界变成一个毫无人情味,只有规则、法律、纪律、条例的冰冷机器。不要以“不这样不行”为理由,强行否定希望。
“……这就是你的正义吗?”
音乐进入尾声,不断周而复始旋转的华尔兹渐渐放缓速度,起舞的人儿们回到各自最初的原点。
“那么我将在一旁继续看下去,一直看到最后……恭祝查理曼的圣少女武运昌隆。”
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中,紧握在一起的手分开。在几乎将舞厅淹没的热烈掌声中,互相行礼致意的少年少女清晰地感觉到,有一道看不见的裂痕横亘在彼此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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