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让罗兰活下去,不管政治和种族。只是怀揣这样的想法和朦胧稀薄的罪恶感,布伦希尔抱紧了怀中颤抖越来越激烈的身子。
——被狼咬了。
布伦希尔的脑袋里浮现出这样的感觉,现实中咬住手不放的却不是四条腿的犬科猛兽,是一个5岁大的人类男孩。
短暂停留博德村期间,这个好奇、大胆,同时又颇为乖巧的男孩给精灵少女的印象是有如喜欢黏住人磨蹭撒欢的小狗,此刻咬住她的同一人眼中只有绝望和激烈燃烧的仇恨疯狂,就好像垂死的野兽。
和掉进陷阱做着徒劳之举的狼一摸一样。[
幼年曾经被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的狼抓伤,遇见李林时也是被狼追赶的布伦希尔不知是被勾起了童年的恐怖体验,还是太过疼痛之故,已经成年,还是军官的女精灵叫出声来。
全副武装的士兵涌了进来,冲在最前面的二等兵高举起枪托,准备对准那双释出凶光的紫瞳用力砸下去。
“士兵!立正!”
男孩直勾勾的看着马上就要砸中自己的枪托闪电般缩了回去,在听不懂的语言喊叫过后,精灵满是恶意的脸孔变得极为端正,形状奇特的铁棒、木块混合体在清脆的鞋跟撞击声后竖举精灵的胸前。
“步枪!上肩!”
严肃自律的面孔多了困惑,军阶低于少校的大兵们还是执行了命令,步枪斜靠上肩。山毛榉制枪托护木、金属制枪刺在漏进帐篷的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士兵们昂扬的杀意随着日常训练的动作和正常发挥机能的命令体系冷却下来。
“你们都出去吧,需要的话,我会叫的。”
不容置喙的命令下达,空着的右手拍了拍腰间的木盒枪套示意自己有足够的自卫能力,在布伦希尔的逼视下,士兵们将争辩咽回肚里,行过持枪礼后转身退了出去。
还完礼的右手垂了下来。滴下鲜血的左手没有传来更进一步的剧痛,5岁男孩的咬肌只会发挥出符合年龄、身体组织结构的咬合力,不会因为表情狰狞。眼神凶恶而变得能与真正的肉食猛兽相匹敌。
反过来,精神层面的【咬伤】比ròu_tǐ实际感受到的痛楚更让布伦希尔感到胸口发堵。
这个男孩封闭了自己的心灵,对外界接触他只有死尸般的沉默和野兽般的胡乱攻击两途。不再相信他人所说,对一切接近他的都只用憎恨进行反击,缩进自己的黑暗中拒绝生存。
没有任何原因的,布伦希尔觉得这景象有似曾相识之感。
在何处见过这小孩儿乱发脾气的景象呢?想要从记忆中搜寻相关的印象对照比较,疼痛的感觉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提醒她,眼下不是做这种事情的时候。
“杀人凶手——”
再度重复的称呼之中渗出诅咒、怨恨的气味,男孩的声音是平静的,异样平静下涌动的是黑色的情感漩涡,超出愤怒的界限,深沉的憎恨自紫色瞳孔中发酵。
——原来如此啊。
布伦希尔恍然大悟。
男孩的恨意并非针对她。汹涌的情绪是想摧毁一切【与李林相关之物】。法处理与接受悲惨的现实,将之转换为对始作俑者的尽憎恨,不受控制的波及周边。
法得到原谅,不可能靠讲道理说得通。哪怕只有牙齿可以带给敌人一点伤害,也会竭尽全力咬住绝不松开。[
【身为上校直属部下的你。在他眼里是帮凶和共犯。】
燃烧怨恨、愤怒和眼泪的紫瞳在印证提尔的论断,几乎快要哭出来却不能的双眼释放令观者头皮发麻的火焰,在布伦希尔看来,那是极尽惨痛的画面。
多么凄惨,多么悲哀。
明明只有5岁。
还是连未来这个词代表的意义都还懵懂的年纪。
毫不怀疑、毫烦扰的享受迎接明天的天真年纪。
面对突如其来的惨剧根本能为力,也未曾作好心理准备。仅仅一瞬间就被强逼着接受残酷沉重的现实。对此有过经历,曾经牵着哭泣的妹妹在亲人葬礼上像一具失去灵魂的人偶般不知做什么好,不知能做些什么的布伦希尔能从中产生情感共鸣。
世界是如此残酷,吝啬的只将【死亡】这一赠品平等赐予每一位臣民。尽管所有生物都拼了命的想要在苛酷的环境中生存下去,但死亡并不理会、尊重这种种努力,蛮横又不讲理的的带走生命,将突如其来的悲恸强行塞给尚生存者。
布伦希尔在小时候通过见证至亲的死亡了解了这个事实,在当时的尼福尔海姆连维持最基本的生存都十分艰难的环境之下,根本没有留给她整理个人感情的空挡,沉湎哀伤之情法自拔的话便会不知不觉成为倒毙不起的死尸。唯有一边吞咽眼泪,一边拉扯弗蕾娅的布伦希尔是用为生存奔波辛劳填满遗忘悲伤的空挡走过来的,对罗兰此刻的反应,她能够理解。
没有生存动力和由此引出发狂攻击来宣泄伤痛愤恨的男孩固然封闭了心灵,但尚不完全,对外界的刺激还是可以感受到的。
【你这样还是算是李拿度达尔克的儿子吗?】——刚才话语中提及其父的名字,这一行为触动诱发了罗兰内心对现实挤压下来的悲情和绝望,如同扣下扳机的****,漆黑的情绪爆发了。
对触动黑暗的女性、对精灵、对【李林的手下】——喷发出憎恨。
然后——
“那个样子继续下去的话,你会死的。”
不甩掉紧咬住自己的牙齿,也不简单的对这股比怒吼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