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年前,地球。
“如您所见。”
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子摆出谦卑讨好的笑容,时不时点头哈腰,就像一个热情但蹩脚的推销员想要推销掉一件垃圾。
“这是第一批次产品,根据需求,我们重塑了基因片段,不管是计算能力、运动能力还是与纳米机械的适应性都比常规的民用型号要好得多。接下来我们将以这一批次为基础,根据实验反馈的数据进行持续的改良生产。”
“重要的是能不能拿出让上面满意的成果,下面经历的辛劳和压力,上面那些大人物是不会在意的。”
穿着相同款式的白大褂,驼背老人侧转脸孔,如同狱卒一般阴森的面孔转向一侧。
“那些家伙在干什么?”
“您说的是……哦,是抚育组。”
望着下方正抱着初生婴儿微笑的女护士们,中年男人刚松了一口气,老人那酷似爬行类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知道是抚育组。我要知道的是那种事情有什么好笑的?”
“可能是女性的关系吧,毕竟母性是人的天性,看见刚出生的婴儿,所以……”
“说什么蠢话呢!母性是高贵的人类之间才有的品质。经由女性的子宫所诞生的生命,自然的奇迹,这才是人类,这才是值得被赋予母爱的人类。对从人工子宫里量产出来,还不知道能不能排上用场的家畜赋予母爱?太不慎重了!你们到底分不分得清人类和家畜的区别,连这都弄不清楚不如趁早滚蛋!”
拐杖敲在金属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声响,白大褂们忙低下头,此前的嬉笑声也消失不见。唯有从最底层发出的电子音为老人歇斯底里的演讲伴奏。
远离权力和偏执的上层,最底层如同蜂窝一般矗立着密密麻麻的半透明椭圆状容器,里面盛满了用途不明的蓝色液体,容器上方整齐地排列着荧幕,各种波形图、数据、文字闪过荧幕,在无机质的冷光照射下,半透明容器中浮现出胎儿的轮廓。
承载着冰冷的光芒以及造物主的怒吼,尚未成形的肢体微微摆动了一下。
——四十五年前,地球。
面露空洞表情孩子们在铁栏杆前列队,不分男女,有着黑发红瞳的孩子们身着与囚服无异的病号服,在他们脚下,有机质分解炉正在沸腾翻滚,一张张相同的面孔带着额前无法修补的巨大伤口渐渐没入分解液之中。
地球环境已经彻底崩坏的当下,焚尸炉已经变成遥不可及的奢侈品,因为实验失败而堆积如山的尸体如果不能及时处理,基地内的生态圈迟早会崩溃。为了维持生态循环,为了保障基地内实验体的生存,那些失败品被做了最大限度的利用。
所有尸体将会被分解还原成基本物质,成为供其它实验体生存的饲料、饮水,而在此之前,所有失败品会被摘除大脑,在实验室被彻底分解、扫描。
“从目前的数据来看,新产品的总体表现稳定,仅从性能上来说基本可以满足需求。唯一的问题是为了追求计算性能和对纳米机械的适应性,反复进行基因操作后,大部分实验体都出现了情感认知障碍。如果去前线当消耗品是没问题,可军方提出要求‘具备情报战能力’。这样一群面无表情的家畜实在是……”
和五年前相比,中年男子的腰板挺直了些,声音也有了些底气,但最大的变化是对实验体的称呼——如今他对“家畜”这个词已经没有任何抵触了。
“就算灌输相关知识,让它们理解什么时候该做出什么反应,什么场合应该进行什么样的礼仪动作和表情。这帮牲口还是不懂什么是感情,一定会当场暴露的。失败品里倒是有不少能像人类一样表达情感的个体,但这群猪连纳米金属都无法融合,哪怕是最低剂量的注射融合都会当场报废,根本不能指望排上用场。”
“没有的话,就从有的个体上分离出来,扫描存储后移植到其它家畜上就好。”
老人脸上的皱纹更深了,仿佛要从脸上垂下来的鸡皮配上斑驳老人斑,看上去更显得阴森可怖。
“从遗传基因上来说,都是高度相近的个体,相互之间融合记忆和情感知识也不是不可能吧。”
“可这样一来,损耗率……”
大脑对任何医学专家来说都是个难以处理的对象,就算技术进步,将一个脑子里的感情区域的神经分布全部扫描、复制到人工智能,再移植到别的脑子里,成功率依然相当低下。纵然手术成功,对一个不知喜怒哀乐为何物,从出生起就被当成家畜对待的生命来说,先天就欠缺的部分,靠一两个外来的情感复制回路是否就能完美应对各种状况,不暴露自己其实毫无感情呢?
“一个两个不够,那就增加数量来弥补。把那些不良品的批次集中起来,对它们彻底实施礼仪教育,告诉它们什么是喜怒哀乐,等到教育成果成熟,再一次进行大量收割。整合之后再移植到已经被判明符合使用标准的个体上。不用担心钱的问题,上面对我们的进度很满意,已经追加预算,不管多少实验体,我们都能生产出来。就算死掉一千、一万、十万、一百万也没有问题。只要最终能制造出军方理想中的‘终极兵器’,到时候订单会像雪片一样堆满办公桌,我们将会成为拯救地球和人类的英雄,享用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因此现阶段的些许浪费是不可避免的,也是容许的。那些猪仔能为造物主人类大人做出贡献,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