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有人给了回话。
况豹悄悄往青女的衣柜里夹了一张仅剩的两百元存款单,怕大家看出异样,什么也没拿,便跑到码头。
比原定计划,晚了差不多两个小时,船老大才划着船出现。谁知道,关键时刻,他竟然反悔了,死活不愿意走这一趟。
“豹子哥,你干什么!”龙潜冲上去,止住况豹。
况豹黑着一张脸,指关节被他捏得喀喀响。陆达慧慢慢走到况豹面前,仰头看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突然一耳光扇了上去。
所有人都呆愣了......
“你走啊!你走啊!你们一个个都走好啦!”陆达慧歇斯底里地叫道。
“我、我去找大哥!”况豹捂着脸。虽然眼前这个是大嫂,可比自己小那么多,平时也拿她当小妹妹看待,现在被她这么扇了一耳光,心里很是羞愤。
“怎么找?就你这样冒冒失失跑回广州就能找到吗?如果是这样,我早去了,还用到你!他把你们当亲兄弟,最怕的就是你们有事。你说你这样要是有个闪失,你要他下半辈子怎么过、怎么过!”陆达慧吼道。
“可是——”
“没有可是!他一定会回来!”
最终,况豹还是坐上了车子,跟他们回家。一路上陆达慧都在哭。
“哎呦,别哭了。你打我一巴掌,你还哭什么!”况豹被她哭得心烦意乱,求道,“哎呦,我说小姑奶奶,你能不能收一收,你这么哭下去,大哥还以为我把你怎么样了。你这分明是挑拨我们兄弟关系!”
“对哦。等他回来,我就要告状,让他打你一顿。”陆达慧努力止住哭声,抽噎道。
“好了、好了。”龙潜终于松了一口气。
“好个屁!”况豹瘫在座椅上,“老子把钱全给萧子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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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坚亲自给陈义天端来了晚饭,用豆渣、酒糟,活面粉做的饼子。陈义天接过来一口一口地啃。
“喝口水,别噎着。”符坚递过一杯水。
陈义天很乖地喝了一口。从昨晚开始他们就吃这种饼子了,当时龙王笑道:“行,不错,到底是干的,实打实的。”
符坚看陈义天吃完一个饼子,才又开了口:“我们明天吃顿好的。”
陈义天不思其解地看了眼老人,重新又闭上。
一闭上眼,黄沙漫漫,残阳似血,飞机呼啸而过,坦克撼山动地,一张张鲜活的面孔、年轻的面孔,从清晰变模糊,从模糊变清晰,明明暗暗。
陈义天似乎睡着了又似乎一直醒着。
.........
太阳挤进窗缝,掀动陈义天的眼皮。他挤了挤眼睛,拼命睁开眼。这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符坚笑道:“醒了?是呀,你是该醒了。”
“现在什么时候?”陈义天皱眉问道。
“最冷的时候。”符坚幽幽道,“走吧,去吃些暖和的。身体暖和了,什么都不是问题。”
白斩鸡、咕噜肉、清蒸鱼、芹菜炒牛肉......这些东西在平时也许算不上什么,可经历了小半月的食不果腹,这桌菜简直算是珍馐。
“怎么有这些东西?”陈义天问道。
再不管外头的事,陈义天还是知道,这桌菜来得匪夷所思。
“这点能耐都没有,还敢说自己叱咤广州半世纪吗?”符坚笑笑,“什么都别管,先吃吧。”
符坚、陈义天、龙王,连符天佑都被人推出来,在餐厅和大家一起享用了这顿丰盛的午餐。
刚吃完饭,阿忠就来传话,说理发店的师傅来了。
不等陈义天开口,符坚就笑道:“是我叫老李来给你理发刮脸。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只怕慧慧见了你也不认得。”
洗漱后,果然让人精神一爽。
“说吧,老爷子,你今天到底怎么了?”回到客厅,陈义天往沙发上一坐,一脸严肃。
符坚站起来,走到旁边一张桌子上,指着桌上的东西道:“这里头都是金条。每条重二两四钱,每箱三百条,两箱一共是六百条。这个匣子里的是钱折子和印章,一共是西纸七十八万五千三百元,还有地契,我在新界买过两块地。这个楠木箱子里的是董其昌的真迹,我最爱这个啊。”
“符老头,你要干嘛?”对满桌的东西,陈义天没有感到意外。
“哼!”符坚一声冷哼,“我就知道你背地里总是叫我符老头的。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家伙。算了、算了,我也懒得跟你计较。我告诉你,我老头子终于要当官了。日本人来找我,他们要我做维持会的会长。”
陈义天静静地淡然地看着符坚,一句话也没说。
符坚躲开陈义天的目光,笑道:“我符家祖上真是烧了高香,没想到我一把年纪还能当官。”
“符老头,你别乱来。”
符坚笑笑,叫来阿忠:“把这些东西都搬车上。”
“陈义天。”符坚一脸凝重,“慧慧快生了吧?”
“嗯。”
“刚给你看的那些东西是给慧慧和孩子的。”
“符老头!”
“你鬼叫什么,又不是给你。”符坚淡淡道,“这日本人长不了,等战事结束,你们俩带着孩子回来看我。孩子必须叫我外公。”
“知道。可是,符老头,要走一起走,我不信你会当那个什么会长。”陈义天蹙紧了眉头。
符坚笑笑。这时,阿忠在门口探了探脑袋,符坚咳嗽了一声,阿忠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