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他心里是什么感觉?恨吗?自然是恨的,如果不是因为莫东恒是西顾的哥哥,他恨不能杀了他。
大概就是惩罚的心理,他对莫东恒彻底隐瞒了西顾怀孕的事情,莫东恒对此,也没有怀疑过。
毕竟没有人会想到西顾会怀孕,而且出了那么大一场车祸,孩子居然还保住了。
西顾怀孕期间,他有去看过她,但每次逗留的时间都不长,看着她肚子一点点的变大,而且医生说孩子很健康,他心里会放松许多。
那个时候他会想,孩子生下来,他不会去管孩子的亲生父亲是谁,他当成亲生孩子一般的养。
如果她醒来,他们彼此回到那个最初美好的时候,他会用当初的那个心态去重新追求她。
不奢求别的,只希望她能给他一次爱她的机会,让她知道,其实他也可以做的很好。
她愿意接受他,他们之间也可以很甜蜜很幸福。
孩子出生的那天,他没撒谎,的确是下雪了,很大的雪。
她躺在那里,其实是没有多少感觉的,孩子会采取剖腹产。
而他站在产房外面,居然有一种自己快要当爸爸的错觉。
对,错觉,他觉得就像是他和她的孩子要出生了一般。
等待的过程中他很紧张,觉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最终按耐不住,他出去了。
外面的风很冷,雪花一片片的往下落,那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周围的路灯一盏盏的亮起来,路灯下,雪飞的很肆意。
他站在雪地里,开始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烟,手脚冰凉,一整包烟快要抽完的时候,李煜匆匆跑过来找他。
李煜声音颤抖的开口,“谈总,生了……莫小姐生了一个女孩儿……”
手中的烟蒂就那么飘然落在了雪地里,他站在那里,说不出话,或者也不知说些什么。
他闭上眼睛,长呼一口气,身子就那么直直的倒在了雪地里。
李煜愣住,连忙上前一步,再次喊他,“谈总……”
他不回答,就那么躺着,任由着雪片一片片的落在自己的脸上,眼上,身上。
然后,他抬起手,伸手盖住自己的眼睛,有温热的液体一颗颗的溢出来,湿了掌心。
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儿,长得很像她,李煜说,“谈总,给孩子起个名字吧!”
他给她取名:安然。
他希望这个孩子一生平顺,安宁喜乐。
安然学会喊爸爸的时候,大概一岁多一点,那时候,他心里真的很高兴,那是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个父亲。
他曾经在西顾的床前,拉着她的手说,“西顾,你若醒来,一定会嫉妒我吧,安然会喊爸爸了!”
那个时候的安然,还不曾喊慕葵生妈妈!
他和慕葵生,是一段他不想说起的孽缘,后来发生的一切他觉得自己其实都做了最好的安排,可是最终的结果却成了现在这样。
半年前西顾醒来的时候他高兴,却又恐惧,他不知道怎么将一个近五岁大的孩子送到西顾的面前,告诉她那是她的孩子。
她对他太过排斥,这种排斥让他难过,他以为他还有时间,却不曾想短短半年一切就都回到原点。
是的,原点,因为她再次回到了沈凉时的身边!
六年陪伴,其实说到底,也只是他一个人的六年。
他的爱情,与她来说也像是一场醒来就遗忘的梦境,
所以哪怕心痛难过到歇斯底里,她轻飘飘的一句“我不记得”,都可以轻易抹去。
谷秋铭曾经问过他,“阿谦,您有没有后悔过?”
谈易谦也问过自己,后悔过吗?应该是有的。
后悔在最初相遇时,他就将自己摆在了她的对立面。
让她从头至尾不曾看到他其实一直想站的位置,是她身边。
后悔没有在还可以说出爱的时光里,跟她好好的说上一句:我爱你!
想说的年纪里,已经来不及。
西顾,你说,这个世界上的好女人那么多,我为什么偏偏就爱上了你。
这对我来说,是不是一种报应?
……
这是五月初的天气,阳光其实很充足,风吹在身上也不会觉得冷,但是西顾从医院走出来的时候,却觉得浑身冰冷。
六年空白,她想过周遭的一切都会发生很多变化,并且这两个月以来,她也在努力的适应着各种各样的变化。
她见曾经的好友,见曾经的朋友,走曾经的路,看曾经的风景……
二十岁的她,和二十六岁的她,究竟是哪里不同?
她其实说不出来。
别人用六年去完成的成长,她却只是一瞬间,这样的违和感让她觉得恐惧。
但是她在努力的调整心态,回到沈凉时的身边,对所有的人平和对待,努力笑的柔和,让自己成为一个温暖的人。
她从来不想去改变谁,也从来没想过要做出什么丰功伟绩,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人,只想走过一段普通的人生。
她努力让自己学会感恩,她出了车祸,遭遇变故,沉睡六年,毁了容,没关系。
毕竟她醒来了,毕竟容貌恢复了,毕竟曾经的爱都回来了,那些温暖的人,大部分都仍然在自己的身边……
她觉得够了,所求不多,真的不多,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最后的一切就变成了这样?
为什么呀!
她双手抱胸,觉得周围真是冷啊,冷的她浑身发抖,阳光落在身上,明明那么灼烈,却已经无法再温暖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