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凌薇走了,在一个上午,她离开了卫府。
这次没有骑马,临上马车之时,她回头望了一下,却没有见到想要见的人。
车轮滚滚前行,朝北方而去。
出了姑苏城,车厢内的崔凌薇将那一卷白纸展开,纸上是一首七言绝句。
“莫道秋江离别难,舟船明日是长安。
吴姬缓舞留君醉,随意青枫白露寒。”
这是卫玠赠与她的送别诗。
崔凌薇小声的读过后,便撩起了帘布,回望。
在她眼前,只有那高高的城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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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前街,还是在那个地方,杨五叔的茶铺已收拾了出来,变得焕然一新。
卫玠知道崔凌薇今日要走,可他未去送。
临别时的相见,只会增添伤感,他不想如此,只是让绿竹送了那首诗过去,以此互寄遥思。
如今的茶铺里多了一人,便是那叫雀儿的小娘。
逼婚之事算是了了,只是柱子尚未放出,到底官府还是要走程序的。杨三回了杨家村,等着接柱子出狱,而雀儿与杨三婶却留了下来,他们到底还是有些不放心。
那一日,随在卫玠身边的军士,杨五叔看在了心里,自然问过。
卫玠便解释说,是自己求了年少的玩伴。
这个回答,杨五叔半信半疑,可也未再多问。
时间一天天过去,姑苏的天气越发热了,许久未见雨滴,而城中的灾民越发的多了。
从市井闲谈中,卫玠知道,江北今年赤地千里,许多人家颗粒无收。
江东的情况较江北要好许多,到底这里的水土养人,因而这些遭了灾的百姓纷纷南下乞食,越来越多的人涌入了这姑苏城里。
如今,城内的破屋废庙早已住满了江北的灾民。
可乞讨来的食物根本不够果腹,无奈之下,这些人只得卖儿乞活。
如此人间惨剧,卫玠看在眼里,听在心里,可却做了其他。
一日的下午,姑苏城了出了一件大事。
前些时候,城里的灾民闹了事,他们为求活命,动手抢了城内的米铺。
如此的事情,在这样一个关头,官府动了重刑。
带头闹事的灾民,游街过后,推到市口处了斩刑。
十多颗人头同时滚落地上,观前街的土地顿时被鲜血染红了。
在观刑的人群,卫玠目不转睛的看着,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如此的情形。
雀儿给吓倒了,转身抱紧了他。
这些人在行刑前,未发一言,卫玠知道这些人都有了赴死之心。
民不畏死,何以死惧之。
他在心中,不由的想起了这样一句话。
傍晚,卫玠回了卫府,可是在房中,他依然是恍恍惚惚的。
今日行刑的那一幕,一直在他脑海中回荡着,以至于绿竹与他说话,他也未听清。
“三郎,三郎?”
绿竹连连的几声呼喊,卫玠这才回过神来。
他望向绿竹,疑惑的问道:“怎么了?”
“郎君还在等着你呢,你还是快去吧。”
绿竹催促的话,让卫玠醒转了过来。
卫成谋刚才让人传了话来,他要见一见自己的这个儿子。
意识到自己方才走了神,卫玠便也不敢再耽搁,这是他第一次要去见自己的那个父亲。
待将那件半臂衫换了后,他便快步去了卫成谋的书房。
可他急急赶来,却又无法立刻见到卫成谋,卫府的管家——七叔将他拦在了门外。
“三郎,且慢。”七叔笑呵呵的,态度很好,“刚才公门里的人送来了公函,郎君正在房中看着,三郎且再等等吧。”
听到这个解释,卫玠止住了脚步,耐心在外候着。
七叔见状,让人送了一张椅子。
这是他的好意,卫玠便受了。
如此等,又过了许久,门外的两人终于闻得了卫成谋的声音从书房里传了出来:“三郎,来了吗?”
卫成谋的话音刚落,七叔就隔着木门,朝里回道:“早来了,郎君,让他进去吗?”
“嗯,让他进来吧。”
卫成谋吩咐下后,七叔就开门,把卫玠让进了书房。
书房中,卫成谋站在那里,两个侍女正在为他脱去身上的便服。
旁边,另有一侍女捧着一套官服,看样子,她们正在为卫成谋换着衣装。
这是卫玠第一次见到自己如今的父亲,感觉十分的陌生。
“三郎,你今儿去哪了?”
趁着换衣的工夫,卫成谋一边问着,一边打量着自己这个小儿。
他不记得上一次见面是何时了,只依稀觉着有很长时间。
卫玠如今的年纪,一段时间不见,就大不一样,卫成谋有些不认识自己的这个三郎了。
对于这个便宜父亲的问题,卫玠无法回答,只得以沉默应对。
见他不说话,卫成谋也未恼,又言道:“你母亲罚你,是为你好,你要记住,以后莫再招惹是非。”
这个父亲突然的言教,让卫玠楞了一下。
片刻后,他醒转过来,回道:“是,父亲,我记下了。”
“嗯,这就好。”卫成谋点点头,又继续道,“说来,你这段日子也有了些长进。我与你母亲商量过了,以后的月例还是如往常一样。至于学堂的事嘛……”
卫成谋说到这里,想一了下,才又言道:“以后为父再帮你安排一下,不过,学业你还是得抓紧,切莫落了他人之后。”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好事,卫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