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已是十一月,因为清琼姊妹第二日清晨便要回来,青罗和葛氏都在染云堂和太妃商议安排事宜。正说着话,却见怀蓉房里的澜玉握着浸着血的帕子哭着跑进来,把众人都唬了一跳。封氏见澜玉如此,忙急声道,“你这是怎么了?蓉丫头出了什么事情?”澜玉哭道,“太妃别问,只瞧这个吧。”几人忙接过那块帕子,只见那血色殷红,触目惊心。封氏当即便晕了一晕,青罗忙扶住,叫人去喊大夫进来,又见澜玉哭道,“姑娘本来只是咳嗽,方才却突然口吐鲜血,这人也晕厥过去了,绯玉姐姐还在洗砚斋服侍,叫了我来回禀太妃,还请太妃救命。”封氏虽然受了极大的打击,到底是经过无数事情的,此时已然定了神,便道,“你快别哭,带着我和大奶奶二奶奶一起去看蓉丫头,大夫可请了?”澜玉点头道,“绯玉姐姐已经去请了大夫。”封氏点点头,便起身出去。青罗和月逍忙扶着便一起去了,又嘱咐人去告诉王爷王妃等人。
等三人到了洗砚斋,果然见一屋子的丫头老婆皆是哭个不住,唯有一个绯玉,虽然面容苍白也还算是镇定,见几人进来,忙迎上来,也不说话,只往里间去引。却见怀蓉躺在榻上,面如金纸,眼睛紧闭着,那地下还有一小滩血。青罗心里一痛,便抢上前去,连着唤了几声,却也不见她应,那眼里头就滚下泪来。封氏神色沉郁却镇定,只默默坐着不说话。一时小丫头请了素日给怀蓉诊脉的大夫来,连姑娘奶奶们回避也来不及,便把他叫了进来,封氏只问道,“你瞧着这是怎样?”那大夫见如此情形,魂魄早已吓去一半,忙忙跪下,也不敢抬头去看,仓惶道,“姑娘本是着了些风寒,有些咳嗽,本来开了几剂药,喝下去该好了才是,连我也不知是为何便成了如此。”封氏沉声道,“你此时也不必避讳,望闻问切,一样一样仔细瞧了,再来说话。不必怕成如此,若不是你的过失,我自然不会为难于你。”
那大夫哪里敢怠慢,忙仔细诊视了,那面色却越来越难看,最后额上汗珠便不住落下来,只磕头不止,“草民才疏学浅,实在是不知小姐为何如此,请太妃恕罪。”封氏却也不着恼,只道,“你出去吧,若有要问你的再说。”那大夫如蒙大赦一般地出去,此时上官启带着柳氏、安氏、秦氏和几个姨娘也都进来,别人不说,郑氏第一个便扑了过来,见女儿如此,那神情叫旁人不忍去瞧,连眼泪都没有,只怔怔瞧着,似乎要哭却又没有声音,更是悲切。上官启也是面色难看,只问情形。绯玉一条一条地说了,上官启便蹙眉道,“这只怕不是寻常病症。”封氏点头道,“我瞧着这里头也是大有蹊跷。依我看,这外头的大夫不中用,也只会看一些风寒痢疾的普通症候,还是要请了高人,蓉丫头才有活命指望。”
上官启点头道,“母妃说的很是,不知母妃有何人选?”封氏道,“自你父王去了,我这身子骨也大不如前,总有沉疴难愈。我在山中这些年,曾有几次病体沉重,还是寺中住持定慧大师妙手回春,才苟延残喘了这些年。又以慈悲之心,给我调制了许多丸药,渐渐地竟像是好些了。我想这蓉城诸多名医,只怕也不及定慧大师半分。”上官启点头道,“若论起定慧大师的医术人品,冠绝天下自然不必说。只是如今为了红尘中人骤然去请这世外高僧,是否有些不妥?”封氏冷声道,“怎么王爷竟然不顾惜自己亲生女儿的性命不成?佛家虽然出居世外,却最看重普度众生,怎么蓉丫头便不是众生了?”上官启忙道,“我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定慧大师乃是当时高人,还是请母妃亲自手书一封,才好去请的。还要是要紧的人去了,才好说话。”
封氏和缓了面色,便叫来洪嬷嬷,又褪下手上的一串佛珠,吩咐了几句。洪嬷嬷正要出去,青罗忙道,“嬷嬷年纪大了,行动不便,还是我去吧。”封氏打量了她一眼,点头道,“此时家中男子皆不在,王爷也不方便自己去,还要在此间守着,外头的人一时还不要惊动的好。虽然以大师的人品,遣谁去都是一样,只是假若有些什么变数,还是要拿个主意,丫头小子们只怕做不得主,人命关天,可不能耽误错失。你既然有这样的心,就让你去。你年轻,想来行动也便捷些,你要顾惜着你妹妹的身子,越快越好。”青罗点头,接过那一串佛珠,又道,“不知我要说些什么?”封氏摇头道,“大师仁心,你说了,他自然回来,你只说是你是谁便是了。”青罗忙应了,便转身出去。太妃便叫郑氏和柳氏、安氏和自己留在屋里,其余的人皆在洗砚斋的外间守着。
青罗从洗砚斋出去,提起裙子一路飞奔至永慕堂,急声唤人预备车马。本来永慕堂离园门就近,出入也最是方便,永慕堂的人行动又最是利落,不一时小九儿便驾着马车带着青罗往重华山去了。青罗定了定神,想起方才见怀蓉那情景,只觉得心惊。怀蓉那脸色模样,还有绢子上那血,暗红暗红的,和当日林姐姐一般无二。青罗觉得事出突然,怀蓉虚弱躺在那里的样子,刺痛了她心里头最不想回忆的过去,临行前近在咫尺的死亡。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这本已经无情,然而更不幸的便是,自古美人同名将,人间不需见白头啊。怀蓉这突然的危险,叫青罗整颗心都揪了起来,一来为着对瞧着温柔静默实则倔强果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