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往董府去,自然不便走正门的,便一路奔着寻常仆妇丫头所走的侧门儿去。及至到了门前,才想起此时还未到晨起开门的时候,只好立在雪地里头等着。侍书出来得匆忙,身上不过胡乱裹着一件衣裳,急急奔过来倒不觉得,此时站住了,只觉得那冷风如渗到骨髓里头去一般。董府的旁门开在一个深巷里头,紧邻着另一个官宦人家的府邸,两侧都是高达丈余的垣墙,连避风的地方都没有。一时没有法子,只好瑟缩在那守门的石狮子后头,却放不下心,时时地瞧着。好容易等了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走出来一个人,忙忙地赶过去拉着,却不料是他。
自己前几月病了那些日子,心里其实已然放下了。她本知道这一世,自己和他是再不会、也不该有什么瓜葛的,却不曾想,在自己有一次茫然无措的时候,他成了自己唯一可以仰仗指望的人。她仰视着他端坐在马上,墨狐裘下头露出云灰的一角衣襟,一只苍白的手松松挽着缰绳。瞧着似乎比昔日所见更清瘦了些,或者只是被身上厚重的衣裳衬得面孔更加瘦削学的缘故。只是那神色却是侍书熟悉不过的,冷峻的无情的,却能叫她茫然无措的心,忽然就分明起来,觉得安心。她执拗地拉住他,那样紧,几乎将全身的气力都用尽了。
她坐在他的马背上,裹着那一件墨狐裘,身上早就冻得冰凉,这一件衣裳也不觉得暖和多少,只是身后有个依靠,虽然眼睛被冷风刺得几乎睁不开来,心里反倒觉得生了些暖意。侍书心里隐约泛起一种熟悉来,似乎像是就像昔日在玉晖峡的明月台上一样,自己不管不顾,不必去想茫然未知的将来,只要跟着他走就好。似乎每每青罗不在自己的身边的时候,自己觉得茫然无依的时候,在自己超越了自己作为一个婢女熟知的一切世界的时候,这个人总会出现在她最近的地方,带着自己往前头去,而自己就毫不犹豫地跟随。对于自己而言,他为什么带着自己,要带自己去哪里,似乎总是不那么重要的。唯一要紧的,就是最迷茫的刹那,有人指引着自己,在她的眼中,便似乎成了神祇一般重要的存在。她仰望他,跟随他,即使是穿梭在未知的危险之中,也觉得这个人唇角似有若无的笑意,像是一切都足以托付,不需她去思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