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罗扶着怀蓉走到廊中,见门扉大开,里头安静无声。一眼瞧见文崎靠在一张檀木椅子上,双目紧闭,似乎是睡着了。一手垂落,另一手却紧紧抓住一柄长剑,眉头紧锁,似乎时刻也不敢放松似的。青罗二人正欲进门,却见文崎忽然纵身而起,青罗还未反应过来,那长剑已然出鞘,带着毅然决然的气势直逼而来。青罗一瞬间只看见文崎忽然睁开的眼睛,黑白分明中,没有别的情绪,只有如刀兵一样的锋利。
刹那之间,那刀刃已经到了面前,怀蓉的位置更靠前些,直指眉心。青罗惊呼一声,却见那剑刃在一瞬间挺住了,势头凌厉,已然在怀蓉的眉心刺下了一点血迹。极轻极浅,倒像是一颗美人痣一般。青罗这才舒了一口气,去看身边的怀蓉,却见她始终默不作声,动也不动,连眼睛也未曾眨了一下,静静地瞧着文崎。也不说话,眉心那一点血迹,却慢慢地渗了开来,像是凝结的珊瑚珠子,最后缓缓滑下,落到眼角,像是血泪,最后顺着面颊落下,只留下淡淡的一点痕迹。
青罗见怀蓉和文崎二人婚约之后初次相见,竟会是如此情景,只觉得心中十分不安。两人眼光相对,却都是如冰雪严寒。文崎也就罢了,素来都带着几分刀兵之气,而一贯淡漠温和的怀蓉,此时也不知是不是被那一抹鲜血映衬,眼神中竟然也颇有凛冽情绪。青罗健壮正要说几句闲话岔开,文崎却已经收回了剑,剑尖指地,那杀气却未敛,仍旧带着逼人的强硬气势。文崎对青罗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怀蓉,这才转身回去重新坐下。怀蓉倒像是眼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似的,扶着青罗缓步走了进去,在另一边的椅子上坐了下去。等青罗安稳坐下,怀蓉忽然回转身去,疾步走了出去。
青罗正欲出声唤她,却见文崎胸前的血迹却慢慢地渗透了出来,在藏蓝色的衣衫上晕染开一片。青罗知他是受了伤,方才又使了力,还未愈合的伤口便迸裂了。忙要唤人进来,文崎却抬了抬手,摇头说不妨事。青罗见他神情坚决,脸色却颇有些苍白,仍旧执意叫了人进来。进来的是在怀慕书房中当值的深月,青罗便叫她请了方才包扎的大夫进来。等大夫赶到此间,这边换着药,青罗便叫深月扶着自己往廊子里走了走,又问起怀蓉,只说瞧见往永慕堂内园去了。青罗也不再问,吩咐深月进去帮着大夫换药,自己独自一人站在廊下,思索方才的情形。
青罗心里知道,怀蓉这样举动,是不愿与文崎相见的缘故。何况方才那样情形,此时相见,只怕还不如不见,也就只好由得她去。青罗心里忽然记起去年,自己最初见到文崎的时候,他也曾对着突兀赶来的澎涞出剑。只是那时候的模样神情,和今日似乎又有多不同。青罗是见过文崎的身手的,纵然是有伤在身反应迟滞些,此时剑尖竟然刺破了怀蓉的肌肤,似乎仍旧是有什么哪里不对。怀蓉对这样一门亲事是这样冷漠的态度,自三月敦煌一别再未曾相见,眼前的文崎,似乎也有着沉沉心事。
过了片刻,深月送了大夫出来,见青罗站在廊上,两人忙行了礼。青罗便问起文崎的伤势如何,那大夫道,“还好不曾伤及心脉,倒是不妨事。只是伤势颇为沉重,方才强自行动又伤了一回,只怕要养上好些时候了。”青罗又道,“我方才受了伤晕了过去,不知道三爷是如何受的伤。三爷身手了得,是怎样人能将他伤到如此。”
那大夫瞧了瞧青罗,面上闪过一丝为难神色,见青罗双目紧紧盯着自己毫不放松,心里一震,只好答道,“具体情形我也不知,只是听跟着的士兵说起的,王妃和王爷方才在城楼下头,忽然来了刺客,伤了王妃。王爷正要将王妃送走,偏生又有许多刺客缠身,守城的许多将士一时之间又进不来人群之中。可巧三爷正从城外进来,就抢过来救护王爷和王妃。只是我明敌暗,那些刺客装扮隐秘,与寻常百姓一般无二,下手又毒辣,多人配合,冷不防从边上刺过来一剑。慌乱之中,三爷腾挪不及又怕伤了无辜,自然束手束脚。最后虽然将那行刺之人格杀当场,自己却躲避不及受了伤。”
见青罗沉着脸色不说话,那大夫忙又道,“好在不过片刻,王府的护卫和守城的将士都赶了过来,那些蛰伏的刺客也都暴露殆尽,此时想必已经伏法。那些人似乎是冲着王爷和王妃下手的,百姓虽然受了惊,却鲜少有伤亡,王妃尽管放心。”青罗点点头道,“王爷此时却在何处?”大夫道,“我进府来的时候,见董余大人匆匆往外头去,隐约听见两句,说是王爷还在拱辰门上呢。想必过不了一时,也就能回来。”
青罗挥挥手道,“你去罢,莫要离了这里,三爷若是哪里不好,还要进来照顾。”那大夫忙应了,深月便送了他出去。二人退下,青罗却不动,只管瞧着对面的那两株茶梅出神,又在门廊里站了一时,这才慢慢转身进去。此时书房中已无别人,只有文崎坐在那里,手中的剑已经放下搁在一边。
身上的衣裳也已经换过了一身,青罗一眼瞧着就觉得熟悉,乃是怀慕素日穿的一件白色常服。想来是深月见衣衫被血所污,寻了这样一件衣裳出来替换。文崎这样一副打扮,轻袍缓带,连申请也似乎柔和了几分。倒不像是青罗记忆里时常剑拔弩张的将军,更似寻常的翩翩公子了。旁边一只美人瓶里插着雪白一枝茶花,素雅清幽,若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