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鹭栖身,飞鸿点泪,不堪更是重阳到。一襟无处着凄凉。倚阑堪尽斜阳倒。
瘦减难丰,悲伤易老,淡觞消得黄花笑。画眉人去玉篦存,浓愁如黛凭谁扫。
时已黄昏,朱雀大街上帝王巡游已经结束,城外护城河中的浴象庆典也已经完成。京城中各处里坊又慢慢充实起来,只有乌衣巷中,却依然无人来往。
内城西南的乌衣巷,乃是京城中高门名阀汇聚之处。巷子不宽,只容一架马车经过,两侧高墙兀立,更显得窄小。一色的青砖铺就,严丝合缝。一切都沉寂得像是永久,只有夕阳落在那些汉白玉的门阶上,露出金灿灿的光,用几乎可见的速度移动着。墙后头的风景谁也看不见,红杏也越不过墙头去,只有白果树年岁久了长得高大,每到金秋,就在青石板的街上落下金黄色的叶子。
乌衣巷一带的府邸林立,几乎是跻身帝国权力中心的证据。内城东北有一片海子,四周多是王族世袭所居,十年过去,百年过去,那些悬挂在门上的匾额剥蚀了金彩,门前的石狮子脚下也长了青苔,却始终也不改变,永远铭记着时代传承的尊贵。而这一带却不同,一个一个家族兴起又败落,进驻又流散四方,君子之泽五世而斩,更换门庭叫人应接不暇,只有乌衣巷还在这里。
清珏孤身一人站在乌衣巷中,望着门前“韩府”两个字怔怔出神。门前悬挂着两列的素色灯笼,昭示着这里的主人,已经在不久前离开了人世。这一日京城这样热闹,这里却只有一片静寂。韩丞相离世已过了七七,吊唁的人如潮水来了又退,如今已无人烟。就连门前的守卫,也都不知所踪。只有一对石狮子和几盏素灯,守着这曾经能够影响政局的一座府邸。富贵如浮云,就算是曾经门庭若市,门人弟子遍布朝野,人死之后,也只剩了这么几盏灯烛相伴。
半日前,清珏被人群赶着走了一百步,实在捱不住,就在一个岔道口离开了人满为患的朱雀大街。此时京城万人空巷,除了朱雀大街,那些本该热闹的街道都空空荡荡的。这一座从小听闻、魂牵梦绕,无论如何都要来看一看的地方,她终于踏足了。清珏情不自禁地沿着那些无人的街道行走,好像是一个过客,又好像是归来。穿过金水河上的玉桥,河边的杨柳依依,如烟如雾。这一日,内城与外城之间的区别,都被朱雀大道上的欢腾遮掩了。这一座城,好像就为她一个人敞开,随她任意行走。
韩府的大门,就在不经意间出现在她的眼前。没有人告诉过她,这里就是韩丞相府,可是她却鬼使神差地站在了这里。这就是她,跋涉了千里,历经了磨难,想要看一眼的地方。可是她站在这里,望着紧闭的大门,却不知有什么办法,能够穿过这两扇门,走进这个世界里去。她是谁呢?她为什么要来到这里?她如何能够解释得清。
清珏站在门前,忽然想要落泪了。来不及想见,来不及告别,留给她的,不过就是这么粮站青灯而已。自己想要见上一面的那个人已经死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也再不会听见了。当日她无意间听闻死讯,心里来不及想别的,只是孤注一掷地想要到这里来看一眼,看看这一切是不是真的。到底是她太晚了,她总觉得一切都还来得及,那个人就在这里,等着她来求一个答案,却不曾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她在这里站了很久,这一扇门,好像永远也不会打开了。她要如何才能进入这里头的那个世界?她从不属于这个世界,即使在门前,也难以进入。原本以为,向青罗求助能够有法子,却不曾想,唯一能够帮助她的那个人,却和她在人群中又走散了。
正在此时,紧闭的府门却开了,走出几个人来,皆穿着一身的缟衣。清珏一惊之下抬眼去瞧,只见为首的那一个中年男子相貌寻常,脸色颇带着几分疲倦,眉宇间神情却又显得深沉难测。有人引了一乘小轿,扶着那人上了轿,便要离去。
清珏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一退,此时她也知道,自己穿着一身素服,站在这空无一人的街上是多么的突然。那几个人却像是没有看见清琼四周,只是在轿子已经经过清珏的时候,后面跟着的几个人却忽然站到了清珏四周,悄无声息地掩了过来。举动并不粗俗无礼,却带着极强的压迫力,目光炯炯地瞧着她。清珏忍不住一声惊呼,却没有看见,身后的轿子在自己发出那一声以后,竟然停了。
围住清珏的几个人,为首的那一个青年男子对清珏道,“姑娘若是得空,不妨跟我们回府里坐一坐。”神情温和,语气却是不容回绝。清珏心里极是害怕,却勉强撑着镇定的声色,极力克制话音里的颤抖,“我不过是路过此处,就要走的。”清珏见那说话的人眉毛一挑,却是不相信的样子,又道,“我知道公子心里把我当做了歹人,只是我一个弱质女流,又是无心经过,公子又何必太过多心?”
那青年却笑道,“在下方才出来,看姑娘的神情,已经在这里站了许久,一直瞧着门上这块匾。也不知此处有什么不同之处,能让姑娘一直看着?家父故去,已过了吊唁的时候,姑娘这般站在门前却又不言不语,若是能告诉在下是什么缘故,我就相信姑娘,并无别的心思。”顿了顿,语气里多了几分冷酷,“若是姑娘解释不清,不管得不得空,也都得跟着在下走一遭。”
青年见清珏不说话,又打量清珏半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