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涞面上一红,昨日他只是想把她留住,却忘记了自己居住的地方,是个最没有烟火气的所在。往日不曾觉得什么,此时见婉莹打趣,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是我一时疏忽了。”又忙道,“我擅厨艺,这个当真没有骗你。少年时学习用药,先生总说,药膳一体,用食补治病救人于无形,才是最精妙的境界。又道做菜宾主如何搭配,火候如何都十分微妙,与开方煎药一脉相通。所以除了药膳,还逼着背了我许多别的食谱。虽然许多年不曾用了,却都还记得呢。”
婉莹从不曾见他和人提及过自己的事,如今听着只觉得心里一酸,脸上却只是欢喜笑道,“那我就等着了。只是我如今也没有病,你的药膳只怕是无用武之地呢。”婉莹本身笑语,却见澎涞忽然深深看了自己一眼,“我只愿你这一生无灾无病,我的药膳,永远也用不上才好。”
婉莹心里一跳,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好像是甜蜜,却又总酝酿着心酸。婉莹一时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如今也吃不上呢,我瞧着那一家茶水铺子还算干净,不如我们就去那里罢。”澎涞心里也觉自己造次,他心里已确信婉莹不是侍书,对一个初识的女子说这样的话到底是不妥。听了婉莹的建议,忙岔开了方才的话,“你倒是好眼光,这一家铺子看着不大,却也是百年老店了,出的桂花糕远近闻名,正好一尝。”
二人进了茶铺,要了一壶清茶与一碟子桂花糕,便坐了下来。茶馆之中本是最为热闹的所在,昨日朱雀道上惊天一刺,更多了许多谈资。茶馆中说书的先生可巧昨日亲眼见了,被一群人簇拥在一处,听昨日朱雀道上发生的大事。那说话的人字正腔圆,声情并茂,惊险处叫人毛骨悚然,豪迈处叫人须发皆张。除了议论陛下临危不惧的风度、百姓无辜枉死的可怜、刺客势若猛虎的搏杀、羽林卫寸步不退的英勇,从天而降一剑截击的羽林卫总领苏衡,也成了众人口中不可或缺的角色。
婉莹对昨日的事情并不知晓,如今听着,才知道原来自己背过身去的刹那,竟然有着这样的风云激变。婉莹忽然想起,昨日他那样情急地拉着自己走,当时以为是情不自禁,如今回想起来,莫不是这一场刺杀,与他有关?婉莹情不自禁地回忆起玉晖峡来,那些死在自己脚边的人,血濡湿了自己银白色的裙摆,而他就坐在那里,饮着一杯茶,淡淡地笑着,就好似在看一场花会。
婉莹忍不住地看向澎涞,正在此时,又听得一人冷哼了一声道,“你们都道苏世子身手了得,挽狂澜于既倒,却不知他如今已经被扣押了起来,只等着处死呢。”众人都是大惊,忙问是什么缘故。那人道,“我也是听宫里的人说起,陛下本来不曾受什么伤,只是被那弩箭擦伤了皮肉,却不曾想,那箭上竟然有毒。如今陛下昏迷不醒,太医们束手无策,只好问罪苏世子。只是可怜,这苏世子本来救了陛下的性命,这毒又不是他下的,年纪轻轻,倒要无辜枉死了。”
围观众人昨日也有亲眼看见了,其中一个大汉,就抚掌叹道,“昨日看见世子,也真是英雄少年。看看京城里那些膏粱纨袴,只知走鸡斗狗,硬生生地要将这祖宗基业都败得干净,谁能像他这样?听说在军中风评也甚好,并不仗着自己是世子之尊,和寻常将士同食同宿。将门虎子,也没有几人能担当得起了。要是真的被不明不明地害死了,连我也要为他鸣不平去。”
又一个瘦小老人压低了声音道,“倒不是不明不白,还是有迹可循。我听说,这一拨刺客,是西边藩王派来的。如今行刺陛下不成,却害的南安王府受了牵连,你们说,这南安王世子要是出了事,这刺杀陛下的仇怨,可要叫什么人去报?那些大臣们只知道仁义道德,谁又能上马提枪了?我猜呀,这里头肯定有人不愿意打仗,如今趁着这机会,正好将南安王世子害死,好苟且偷生的。”
另一年轻儒生却道,“兄台这话说的却也不尽然。藩王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以前也不是没打过,最后怎么样?还不是输了,连南安王府的郡主,都和亲嫁了出去。你再想想,多少人死在了西边的战场上。要我说,这仗还是不打的好。南安王世子确实可怜,可要是他一死,陛下能永远绝了撤藩的念头,咱们的儿孙能永远不上战场送命,也是值了。”
先一个说话的大汉却怒道,“你怎么如此没有骨气!如今陛下公然被藩王贼子所害,生死不知,尔等不想着为陛下报仇雪耻,竟然想着苟且偷安。若是陛下下了君令征讨藩王,我第一个就跟着去杀敌报国。只是可恨,若是南安王世子这样的英雄就这么死了,也不知我要跟着谁去?”又横了儒生一眼,“你这圣贤书,难道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不成!难道不知,为人臣者,君忧臣劳,君辱臣死?我等虽一介草民,也该有些气节。”
方才那人被说的脸红,正欲反驳,最先说话的一个人却慢慢开口道,“其实这位年轻人说的也有些道理,一将功成万骨枯,受苦的都是百姓。”见大汉又要怒斥,却摆了摆手道,“兄台不忙,且听我慢慢和你说。我读书不多,却听人说过一句,兵者是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谁不想着天下太平,永无战事?可是不是咱们不战就能免得了的,且不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那些藩王,哪一个不想着侵吞中原?只有战,才能叫咱们的儿孙都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