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正同点头道,“这一番道理清楚明白,王妃方才也是这样说。可见他对长郡主不过是利用而已,怎么王妃却又想到别的?”
青罗道,“那一日长郡主来找我,将蓉城托付给我,自己前往敦煌,我心里就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她当日对我所说,是她亲自去调北疆兵力,以安两下人心。可后来细算起日子,长郡主才出蓉城几日,绥靖王的兵马,就已经一路南下,抵达蓉城。我一开始想,也许是长郡主和窦臻早就商量好了,才做出这一出戏来,以蒙蔽我们。可是转念一想,臹儿是长郡主的亲生骨肉,母子之情丝毫不假,若是同谋,岂有将儿子留在我手中的道理?虎毒不食子,长郡主再狠心,也断不会如此。所以我猜,窦臻临阵倒戈,长郡主必然是不知情的。”
方正同道,“既然窦臻刻意瞒着长郡主,可见长郡主与他并无什么深交,不过是利益往来罢了。”
青罗却摇头,“我开始也是这么想。可我后来仔细盘查了长郡主身边的人,敦煌危急,派北疆兵马救援的主意,却不是长郡主想的。”
方正同一惊,只听青罗道,“长郡主当日私自回蓉城,为了给外人造成避乱的假象,并没有带多少仆婢。后来王爷出征,我在山中静养,她身边难免缺了人手,王爷就把永慕堂里的深月和浅月放在了她身边。一来是一个臂助,二来也是监视。她二人是王爷身边侍候的,心思缜密,眼睛明亮,她们告诉我,长郡主是收到了北疆的一封书信之后,才决定动身北上的。,是窦臻特意将长郡主召出了城。因为她当日并不曾私自离开,而是来找了我商议,所以深月浅月也并未留心,事后我问起来,才细细回禀。”
听到此处,方正同不由得皱了眉头,“若是利益之交,窦臻何必在围城之前,将长郡主召唤出城?以他们的速度,长郡主纵然不在王妃这里说上一篇话,他们也能在我们注意到之前就到达垂星野,若说是掩人耳目,实在是多此一举。”
方正同沉吟一时,又疑道,“或者是长郡主知道他谋夺王位的秘密,他害怕长郡主透露给了王妃,成为攻击他的利器?所以将她诱骗出去,以绝后患。”
青罗摇头道,“窦臻既然能锁住北疆悠悠之口,又何必畏惧一个怀芷?更何况,她还是先王的侧妃,手里有一个儿子。若是她出声,世人只会猜想,她是依仗背后永靖王的势力,想要扶植自己的儿子继位,这才编造出这么多的故事来污蔑于他。”
方正同点头道,“这话不错,窦臻胜券在握,只消一战功成,朝廷必然大加封赏。他的根基已深,谁又会在意一个失败者的言谈?朝廷一心诛杀永靖王一脉,长郡主是上官家的人,不论说什么,朝廷也只会说是诽谤。”
青罗道,“所以,窦臻特意将怀芷召出城去只有一个理由。”青罗目光灼灼地望着方正同,“他想让臹儿死,却想要怀芷活着。他对上官家的长郡主,他父王的侧妃,他幼弟的母亲是利用欺骗,可对怀芷,却是真心。”
方正同只觉得周身一震,垂下头,默然半晌道,“王妃说的不无可能。只是,纵然长郡主和他有情,可礼法森严,育有一子的可能实在太小了。更何况,既然绥靖王想要窦臹公子死,可见公子必然不是他的亲身骨肉。王妃也说了,虎毒不食子,他怎么能真下得了这个手呢?”
青罗目光阴冷,“姑父错了,依我看来,臹儿多半是他的孩子。我派人查过,长郡主嫁给窦华之时,窦华虽然仍当壮年,却多年不曾有一子半女。听闻窦华颇多内宠,却无一人有所诞育。长郡主出嫁三年,盛宠之时不曾有孕,却在第四年上,已经被冷落之时忽然有了孩子,这就叫我觉得奇怪。”
“此外,以我和长郡主在一起说话的记忆,她从不曾说起关于窦华的只言片语,可每每说起窦臻,神情却总有些不自然。这也都没什么,只是有一次抱着臹儿,忽然说了一句长得像他的父亲,神色温柔,断然不是对窦华的情意。那时候我不曾起疑,事后想起来,却觉得里头大有蹊跷。”
青罗叹了一口气,“臹儿是窦臻的孩子,在我看来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可是窦臻却要置他于死地,我实在有些疑惑。起初我想,也许是因为臹儿也有我上官家的血脉,他相信我们不会拿他怎样。可深想却不对,臹儿他尚且相信我们不会伤他,长郡主更是嫡亲的上官王族,怎么又要巴巴儿救出去?更何况,王家无情,臹儿到底流着窦家的血,他怎么敢用自己亲生儿子的命来冒险?围城之时,人心皆如鬼魅。若是逼急了,外臣以幼子泄愤,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到了那时候,连我也不能护他。”
方正同点头道,“若是亲身骨肉,断不至于如此。就算臹公子在他心里并不紧要,因为是父王遗子也不能重任,可救出长郡主时一起救出,也不是难事。虽然长郡主北上不应该带着孩子,可王妃静养,太妃卧病,一切事情都是长郡主做主,夹带出去简直易如反掌。自己的儿子不必死,日后还能有一个爱护兄弟的美名,没道理弃之不顾。”
青罗道,“所以,臹儿是窦臻的孩子,或者是一个只有长郡主知道的秘密,或者是一个窦臻不愿意承认的事实。他并不知道,或者并不认为,臹儿就是他的孩子。”
方正同沉吟半晌,才缓缓道,“王妃说的或许都对。可是这个时候,调查这些又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