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芸这一笑,便停不下来了似的,笑得撂下了筷子,锤着桌子,最后捂着肚子,倒叫夏荷觉得古里古怪的,有什么值得他笑成那样的?
屋里头的其余人都尴尬得要命,直到坐的离李芸最近的李老太太瞧见他眼角里闪着的泪花子。尽管李芸偷偷地拿一根指头拭掉了,却也没能逃过李老太太的眼。她不由得一阵心疼,温声道:“好啦,别笑了,先平复平复,再吃饭吧。”
恰逢林婶正端了新炒的小炒肉来,油水放得足,上头的菜都亮亮地。李老太太招呼着林婶将东西放下后,对李芸道是:“快吃吧,再不吃夏荷肯定就抢光了。”
夏荷摸摸鼻子:“我有这么能吃?”
李老太太笑道:“怎么就没有了?我看你就着干馒头,都能吃得香。”
李芸终于把笑意憋了回去,拧过头捂着嘴巴咳了两声,大喘了口气,才道是:“弟妹胃口好,这可是好事,桌子上有个胃口好的,别人看着,都下饭。”
“这倒是。”李老太太应道,“夏荷还嫌弃慕儿胃口小,我倒是觉得,自打夏荷进了门,慕儿都吃的比以前多了。”
“哟,怪不得今儿个觉得慕哥儿力气比以前大了不少。”李芸瞄了一眼李慕,啧啧道。李慕心下一紧,生怕依着自己这族兄口无遮拦的性子,把今日自己将他硬生生地从人床上拖到巷口的事给说出来,不过李芸却只是笑了笑,夹起满满一筷子的肉,拌在自己的饭里。
夏荷有些不屑,李慕力气大?“干了点活儿,累得差点不会走路的人……”夏荷小声嘀咕着,倒就坐在他手边的李慕听去了。
李慕干咳一声,附在夏荷耳畔,给自己辩解道是:“我这几日确是感觉着自己有了几分力气。”
夏荷上下打量着李慕,一脸不信。
李老太太见他俩交头接耳,笑问道:“有什么事不能叫做娘的听么?”
“伯娘,人家小夫妻定是有私房话要说的嘛,我这未成过亲的都知道呢。”李芸道是。
李老太太却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忙道:“我记得芸儿你今年二十有一了?”
“劳烦伯娘惦记。”李芸忽然又有些心酸,却没曾想到就连这并不是特别亲的伯娘都还记得自己的岁数。
“哟,那可不小了!小心哪天被官媒抓去配人。”李老太太便挂念了起来。
虽说是官媒那儿向来男多女少,女子一旦过了年纪被惦记上了,立刻就能带去嫁人,男子登记在册,能不能觅得姻缘却并非定数,但这并不妨碍李老太太忧心忡忡。她立刻便琢磨了起来:“咱们这村儿里适龄的女子少了些,待我明日托宋媒婆去打探打探,瞧瞧几个邻村可有合适的,年纪大些也无妨,关键是人得好。”
李芸手下一顿,苦笑道:“伯娘,我这样的……就不耽搁好人家的姑娘了吧。”
李老太太哪里知道李芸被人弄得专走旱道了,若是叫她知晓了,怕更迫不及待地要给李芸找个媳妇好改邪归正了吧,忙摇头道:“要给你说亲,自然是要你今后把你那些毛病改正了的,俗话都说了,浪子回头金不换。”
李芸立时撇头去看李慕,希冀自己这族弟能帮自己说两句话。然则他一回头,却见到李慕正在满含温柔地看着夏荷狼吞虎咽的模样。
他又看了看夏荷,不得不说这新弟妹的模样的确不错,但举手投足透露出一股子粗鲁的劲儿来,瞧着连个姑娘家都不像。李芸虽是不说,心底里也是有点嫌弃的,不知道李慕这性子,怎么就能瞧上这样的弟妹呢。
他只好把头低下,道是:“伯娘,我的事,您别管了。”
“我怎么就能不管了,都是咱们李家的孩子!”李老太太皱眉,道是,“你就不怕,哪天官媒突然就来了,带了个长得又丑、又粗壮,还不会干活的,非要塞你屋子里头?”
李芸为了让李老太太放宽心,道是:“伯娘您放心……官媒那儿,没我的名字……”
“那怎么能?就算是你家托了人,也不过是延上几年。”李老太太可不信。
李芸嘀咕:“我家里哪儿能舍得花银子托人。”
还没等李老太太发问,李慕便怪道:“那怎么会被落下?”闵朝户籍制度可谓严厉,每户人家有多少人口都是一一核实过的,性别、年纪也都在册,不会平白将一个过了十七却未婚娶的男子给遗漏的。
李芸瞧了瞧李老太太,又瞧了瞧李慕,只好偏到李慕那边,低声道是:“慕哥儿,等会儿做哥哥的偷偷跟你说。”然后转头向李老太太告饶道是,“伯娘,您就不要担心我了,把那颗心放宽下吧。您啊,也别老替慕哥儿管事了,他也不是刚接过族长这位子的小孩子了。”
李老太太见李芸不想对自己说,也只能一声叹道:“行,芸哥儿说的也是,慕儿今年不小了,都是当爹的人了。明日估摸着还要再开一回祠堂,老太婆年纪大了,不想去折腾,慕儿你跟你几个爷爷、叔叔去吧。”
“是,母亲。”李慕道是。
而后他瞥了一眼李芸,原本还在老太太旁卖乖的李芸此时生怕这母子两个再追究起自己来,闷着头吃饭,连菜都只夹离自己最近的。
倒是夏荷,瞧出了他筷子都不往外伸了,觉得由着客人只吃一道菜可不是待客之道,便将原本悄悄拉得离自己近了些的小炒肉,给推了过去。
等一顿饭用罢,李慕便立刻看向李芸,示意他跟自己走。
夏荷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