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渐入冬的季节,天气骤凉,虽依然可见几缕晨曦,却已经到了喝气如雾的地步,外面凉意袭身,每日里被韩渲耳提面命的多注意自身的言律便放弃了在园中置榻品茗的想法,但兴致已起,在屋中紧挨着窗边的卧榻上摆了一张茶几,备下杯盏,倚着靠枕,手拿书卷,偶尔抬头看着窗外的景色也算聊解心思。
于是,当墨书来时,见到的就是如此悠闲的情景。
“外面清风徐徐,红叶飘落,如此雅景我还以为你会在外边静赏,不想竟是在这里偷闲。”相处久了之后,墨书一改初见时沉默冷淡的形象,话多了,偶尔也会象现在这样打个趣,对言律调笑一番。
他拿起桌上明显多出来的另一杯盏,青瓷莲花纹的杯身,杯底却映着一尾胖头鲤鱼,水面荡漾,那鱼竟似活了一般,尾尖一划水,就游了起来。
轻呷一口,他皱了皱眉,“我闻着没有茶香便隐隐觉得不对,如此寡淡无味,竟然真的是白水。你经营那么多买卖,不该连买茶的银子都没有,怎的如此吝啬?”
“我家渲儿这么大的门面,没有银子如何养家?”言律轻笑,“茶是用来招待客人的,不过自家喝的,就这白水了,清火解渴,甚是实用。”
如此说话的言律,就好像一个持家有道,精打细算的当家主母,一杯普通的白水硬是让他喝出了千金难买的茶茗也是没谁了。墨书抽了抽嘴角,到底还是坐下,又自斟了一杯,学着他的样子品了起来。
良久,墨书问道:“近日,你的腿可还好?按说涂了药膏之后,你也该做些锻炼辅助加固,这样你的病也能好的更快一些。”
言律点点头,忽而不知想到了什么,脸颊微红,像是掩饰什么似的轻咳一声,“恩,我每天都有锻炼的。”
恩,什么姿势都练过呢......
墨书一愣,忽而见他侧首露出的脖子处有一块甚是明显的牙印,虽没有经历过,但所谓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不过一想就明白了。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他低头喝水掩饰自己不知为何也同样有些发烫的脸颊,但这样的言律,就像陷入热恋,整日思念恋人的毛头小子,虽然词严得很,却忽而就没有了迫人的气势,墨书忽然就找到了两人最准确的相处模式——长辈和后辈的关系。
说来,自己的年龄也只比言意小几岁,确实,若说起来做他父亲都可以,那么一直以来那隐隐的紧张感到底是为何?
墨书忽然发现自己陷入一个死胡同里走不出来了,有心想端起架子压过言律一头,但他本性又觉得何必,这样纠结了半天,抬起头,眼睛不经意触及对面的言律,发现原来他也在看着自己,虽然表情淡然,但好像也在想什么,神情呆愣而不自知。
两人对视了半晌,也不知是谁先忍不住笑出声,再接着,这笑就停不住了,默契的,欢快的,挣脱了某种枷锁一般,是真正的喜悦,这笑声中或许包含~着许多感情,或许什么都没有,就是单纯的欢笑。
稍倾,二人缓了下来。
言律忽然道:“依我和墨先生的默契,出去了,便是称你我是父子关系,也绝不会有人怀疑。”
墨书一愣,面上染上几分自卑和落寞,他摇摇头,“你莫胡说,我是断然成不了你的父亲的。”
他看着他,“你现在,可是想说了?”
或许是现在的气氛恰当正好,让他想说些什么;也或许是方才一阵大笑之后豁然开朗的心胸令他抛下了那几分顾忌,那些一直埋藏在心底的陈年旧事再也不是那般难以开口了。
墨书一瞬收了所有表情,像是陷入了某段很长很长令人怀念的记忆中,言律也不催,静静候了好久,这才听他缓缓开口道:“那是二十七年前的一天......”
二十七年前的墨书,在收养他的老大夫,也算得上是他唯一一个亲人都去世了时,学了一身岐黄之术的他决定四处游历,增加阅历的同时也偶尔宿在某个地方一段时间采药义诊。
这一次,他宿在了青城。那一天,他像以往一样上山采药,但那一天,也注定了对于他来说是不平凡的一天。
他捡到了一个从山崖上掉下来的女子。所幸山崖不是很高,山壁上横生的树枝也缓冲了一些下落的冲力,女子虽然受伤很重却并不置死。
他有心救人,忽然忆起自己如今落脚之处正是一处破庙,那里都是一些没钱看病的乞丐集结,她一个姑娘家哪里能谁在那里。
为难之际,他想到了近日看诊的病人里那出了名的大孝子言意,其极听他娘~亲的话,且为照顾生病的娘~亲事事亲为,尽责尽力,煞费苦心,这让墨书对他很有好感,两人之间也有过几次交谈。
所以他想着或许可以去拜托这人,找个地方给这个姑娘借住一段时间。
而当他找到言意的时候,其面露为难,但到底还是在他的祈求下,在自家整理出一见匣僻的厢房给他们住。
此后墨书一直尽心尽力的为那女子诊治,发现她除了一身伤痕外眼睛或许是跌下来时沾了毒草的缘故有暂时性的失明,不过这些都可以用草药医治,唯有一点难办的是,那女子没有一点求生的意识,嘴巴不张,那汤药根本喂不进去。
眼看着这人在自己眼前一点点消瘦下去,他知她还有听觉,便苦口婆心的劝说,只望她能听进去一些,好让他救她。
幸而皇天不负有心人,女子终于有了求生的意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