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渲在喜娘和秋菊的搀引下行在回廊上,其实即使有头上盖头的遮掩也丝毫不影响她的五感,眼睛受阻她还有耳力可辨清障碍,只是这喜服裙摆层层叠叠,她第一次穿,只感觉胸闷腰紧,连步子都迈不开,好似迈一步就得打个跛,只能靠秋菊的帮忙才避免出了洋相。
眼前金色的流苏随着步伐左右摇摆,韩渲垂眸,看着铺路的青石、白色的围栏、绿色的草丛一一从眼前掠过,唯一不变的,是一直陪在自己左边另一抹不属于自己的艳丽红色。
木制的车轮碾压在地上,沉沉的声音,却让人感觉安心。
“阿娘玉步进房中,琴瑟和鸣早得男。夫荣妻贵同偕老,子子孙孙掌朝纲。”
喜娘搀扶着韩渲入了洞房,饶是她见过许多亲事,什么阵仗都见过,唯有今日,当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好容易熬到这最后一步,不免心下松了口气,说的吉祥话也越发真诚。
“请新郎用喜称掀起新娘子的盖头,此后夫妻齐心,事事称心如意!”
言律接过喜称,只觉手中之物竟这般沉重,便忍不住用双手握住,微微一挑,新娘头上的盖头就被掀了下来。
“吓!”
青竹忽然倒抽一口冷气,只见他两眼圆睁似不可置信的看向新娘子。
于是言律也不禁抬头看去。
那是一个长相普通顶多算是清秀的女子,她的皮肤不像一般女子那般白皙细腻泛着珍珠一样的光泽,而是较深一些的小麦色,当然亦不像男子的皮糙肉厚,这种颜色看上去很健康,且非常衬她。
言律不知为何自己会这样想,毕竟世人描写女子,大多是以‘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或是‘柔桡轻曼,妩媚纤弱。’,即使是他,在提起女子时,脑海中的第一映像也是肤赛霜雪,袅袅婷婷,好比河边扶柳的模样。
但眼前的女子,即使样貌并不是一眼就能让人惊艳的,可却是越看便越是吸引人的。
额头饱满,双眉微挑是没有经过修饰而不驯的模样,鼻若悬胆,一双涂了胭脂的粉唇微微抿着,带着几分严肃和不属于女子的爽利英气。
是的,这是言律对于这个会成为自己妻子的女子的第一映像,这倒不是说她像个男人婆,只是觉得她周身的气质当真不输于一个男子,不是嘲笑,言律的心里是钦佩以及欣赏。
因为虽本朝是女帝掌权,且提倡女子亦可与男子一般入仕一展宏图,但真正能抛弃以前多年俗规枷锁并做到的却没有几个。
不过她此时身着女子裙装,细心如言律也发现她的不适,亦在心里叹息,如此柔丽的打扮倒像是将一只小老虎硬是磨去了尖牙利爪装扮成小喵一般,一双黑漆漆的双眸水盈盈的看着你,真是让人又好笑又忍不住心生怜爱。
不过即使如此,青竹也不该有这么大的反应才是。
他怎知,青竹听了许多流言,在心里早就将韩渲想成了话本子里吃人害物的魑魅鬼怪的模样,故而在言律掀盖头的时候就已经屏息警惕着,只要这土匪一有异动,他马上就带着少爷逃走!
结果太过专注反倒被韩渲过于‘普通’的模样而惊得胸中一口气岔了气,低头就是一阵猛咳,一时屋中只听着他的声音,不由尴尬而脸红。
好不容易克制住,抬头时却见一个女子看着自己,眼里带着嫌弃的意味。
青竹认出那是新娘子的陪嫁丫鬟,心下有些恼,就回瞪了回去,不想对方更是轻笑一声,转头不再理他。
哼,你不理我我还不想理你呢!
青竹也甩过头,装出不屑一顾的模样。
“请新郎新娘共饮交杯酒,夫妻和顺长长久久。”
言律自喜娘手中接过酒杯,却见对面的韩渲同样捧着酒杯,面上似有为难之色。
难不成,她不能喝酒?
言律还未来得及再想其他,韩渲已经头一仰双手一递,一杯酒就入了肚。
言律:......
对方的速度实在太快,甚至都等不及与他交臂对饮。
“哎哟,新娘子艾,交杯酒是夫妻一起喝的,可不是独饮的!”喜娘一声惊呼,忙又斟满了韩渲手中的酒杯,手把手的教她到底何为‘交杯酒’。
言律发现自己竟然能从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其苦苦的无语心声。
“新人两臂相交是为羁绊,无论以后遇到什么都要不离不弃患难与共,喝下交杯酒,这份羁绊便是长长久久,苍天见证永不分离。”
于是当秋菊与那个讨厌的小厮较真完之后转过头,看到的就是自家小姐已经仰头喝下两杯酒。
完了完了!要知道她家小姐最碰不得酒,人家喝酒是要钱,她喝酒是要命啊!当然是要别人的命,用他们家老爷话来说,那就是疯狗脱缰,逮着谁咬谁,咬死了才算完事!
额......话虽不中听,但却是最应景的,上次小姐喝醉还是八岁那年,众人不防之下差点被她闹个天翻地覆!还是老爷顶着被啃了一脸的血牙印,才终于制止了她。
但是现在......不说老爷能不能再制止如今的小姐,问题是她又上哪去找老爷啊?!
“小......小姐?”秋菊傻了眼,愣愣的看着韩渲,甚至还不信的眨了眨眼睛,却见自家小姐两腮处开始漫上粉色,两眼开始泛着迷蒙,这绝对是醉了的样子!
秋菊脑中现在只剩下一个小人在抓狂的跑来跑去,却是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办。
好不容易等着喜娘撒完花生、红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