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长安没有说话,他沉郁着脸色,扶着倩娘躺回床上,替她盖好被子,又拉下了锦帐,搬了个锦凳守在床前,一直呆呆地望着帐子里倩娘的身影。
过不多时,房间里传出低低抽泣的声音。
小七和若水对视一眼,都是大为惊奇。
本来二人以为是帐子里的倩娘在哭泣,哪知道哭泣的人不是倩娘,而是步长安。
只见锦帐一动,倩娘撩起帐帘,从锦帐里探出一只手来,摸向步长安的脸庞,淡然一笑。
“夫君,富贵有命,生死在天,我病了这么久,早就将生和死看得淡了,早死几天和晚死几日,没什么区别,你不必为我伤心难过。”
她的声音恬和冲淡,这番话说得达观知命,显然是心境平和,灵台净明。
以她这样的如花美貌,花样年华,却身患重病,换了旁人不免伤心绝望,可是这倩娘却显得与众不同,让小七和若水都对她肃然起敬。
若水看向之前她吐在地上的那口茶水,只见茶水中混着淡淡的血丝,还未化开,不由得蹙起了双眉。
她这口茶乃是急喷而出,却带出了血丝,显然是脏腑受了伤,不像是得了不治之治,看上去更像是中了毒。
步长安听了倩娘的话,更是泪如雨下。
倩娘伸出手臂,将他的头揽在怀里,柔声安抚,像极了一个温柔的母亲在安慰伤心的孩子,可是她的眼中,却也蕴满了泪,终于流了下来。
要不是亲眼所见,两个人谁都想不到,平日里总是摆出一副冷酷表情的步长安,也会哭成这般模样。
看那步长安一个昂藏七尺的男子汉,哭得鼻子红肿,眼泪鼻涕齐流,小七和若水看在眼里,都是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小七先是觉得一个大男人哭哭泣泣,未免太过娘气,可转念一想,他是因为爱妻病势沉重,几近不治,所以伤心难过,他的哭反倒显现出他的真性情。
想当初若水和那祈言串通,在自己面前诈死,自己不也和这步长安一样,哭得这般伤心吗?
一时之间,他对这步长安竟然起了一种惺惺相惜的知己之感。
若水更是觉得步长安此人重情重义。
俗话说男人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时。
看着这夫妻二人抱头哭泣的模样,若水的心里也觉得酸酸的,眼眶微湿。
她怔怔地看了好一会儿,突然站起身来,在门框上轻轻敲了两下。
静夜之中,她的敲门声显得十分突兀和清脆,一下子惊住了门里门外的三个人。
小七怎么也想不到若水会突然暴露行踪,还堂而皇之的敲起门来。
他满脸狐疑地看着若水,猜不透她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水儿,别闹,你这是要惊动他们么?快和我离开这里。”小七低声道,伸手拉过若水,便要带她离开。
“我没胡闹,我有正事,等我办完了事情,我自会离开。”若水正色道,执意不肯离开。
“水儿……”小七拿她没办法,只好拿眼睛瞪着她。
他想不明白了,若水明明和那步长安不认不识,能有什么事情要办。
二人在门外说话的声音虽低,却让房里的步长安顿时生了警觉。
他本来以为是哪个大胆的家丁下人前来敲门,正准备大声喝骂,可是一听到门外低低的对话,就知道是来了外人,而是,极有可能是敌人。
“外面是什么人?鬼鬼祟祟的,有本事报上名来!”他将倩娘推回锦帐里,站起身来,双眼盯着门外映在窗纸上的两个黑影,沉声喝道。
“将军大人,咱们白天才见过面,这么快就听不出我的声音了吗?”
门外传来一个少女的声音,语气调侃轻松,似乎不含敌意。
步长安不觉皱起眉头,他听得这声音略有些耳熟,可是一时竟然想不起来。
白天才见过面?
他整天在军营,日常打交道的不是官府中人就是铁血汉子,何尝见过什么女子?
他心中惊疑不定,只听得门外的少女又道:“将军大人不开门,莫不是害怕了吗?啧啧啧,瞧将军大人铁胆英豪,没想到却会害怕我一个小小的女子。”
那少女语含讥刺。
步长安年过三旬,心性沉稳,他听出对方是想激自己开门,他哪里会轻易上当?
他伸手从兵器架上取下一柄宝刀,拔刀出鞘,然后吐一口气,吹熄了蜡烛。
房间里顿时变得黑暗一片。
现在,他在暗,敌在明,对方只要敢闯进门来,他就一刀削了对方的脑袋。
他两眼盯着紧闭的房门,那门板他虽然上了闩,但是却拦阻不住武功高手。
这时窗外的月光透过窗纸,将门外两个人的影子清清楚楚地映了出来,却是一男一女,一高一矮。
借着微光,步长安就看到那根粗如儿臂的门闩,突然断成了两截,紧接着,两扇房门被无声无息地推了开来。
步长安的瞳孔一下子收缩了,抓住宝刀的手指不知不觉地用力,手背上青筋暴起。
高手!
来人居然是绝顶的武功高手!
能够隔着门板纯以内力震断那样粗的门闩,而且悄无声息,步长安自问自己再练上二十年,也绝对做不到。
他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来人,莫不是要取他性命的么?
他自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