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之阳胆子很小,顾凌从找到她那一天就知道了,蹲在墙角抱着布娃娃的,身上脏兮兮的的小姑娘。
有人指给她看,她,就是那个人的女儿。
顾凌点点头,独自静静地在窗前看了很久,她亲眼看见两个调皮的男孩拿石子丢她。
虽然他们的衣服也很破烂,表情却很乖戾。
她不喊也不闹,只是把布娃娃挡在脑袋前面,躲避那些攻击。
越是软弱,越是受欺负,怎么就不懂呢?
果然,那两个小男孩对视一眼,上前抢过她的布娃娃。
她这才着了急,红着脸猛然站起身,泫然欲泣。
却只是张嘴跟他们说着什么,大抵是,还给我吧。
男孩当然不肯,嚣张地晃着那个布娃娃,蹦蹦跳跳的散开。
或许那个布娃娃对她太过重要,她竟然鼓起勇气去抢。
谁知她跑到左边,娃娃就被凌空扔到了另一个男孩手里,她跑到右边,又见那娃娃凌空飞走。
就这样,被戏弄着,无可奈何。
最后两个男孩可能觉得无趣,把那个娃娃扔上高高的大树,跑着走了。
在几次试图爬树失败后,她圈着膝盖,蹲在树下,应该是哭了。
后来,有管理的老师来找她,她板着表情跟着,极力忍耐,偷偷地抹掉了泪,连告状,都不会。
软弱可欺,这是她对她的第一个印象。
无论如何,顾凌还是收养了她,她选择了一种迂回的方式……
她给她洗澡,给她换上漂亮的衣服,她对她笑,还给她起了新的名字——许之阳。
谁之于谁,是暖阳?
我之于你吧,顾凌如是想。
顾凌在她面前,声色俱厉地教训欺负她的小孩子,不较身份。
然后,对她说,“如果有人欺负你,一定要十倍百倍的还回去,后果由我负责。”
顾凌在她面前锯掉了福利院唯一的一颗百年大树,只为了替她取回那个布娃娃。
她将它重新洗干净还给她,“有我在,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顾凌并非如此张狂的人,只是为了养出她的脾气,费心良久。
可是许之阳……
她抱着那个布娃娃喏喏地退开她,反而不亲近她了。
好像最可怕的人是她一样,是哪里做错了吗?顾凌有些挫败。
关系一直那么不远不近,她不哭不闹,甚至于逆来顺受,就连吃饭,都只是去夹最近的那盘菜靠近她的部分。
养熟一个孩子,果真是最难的事了,顾凌吃饭的时候看着坐在长桌对面的乖顺的小兔子一样的小丫头想到。
她姿势僵硬而拘谨的捧着碗,偶尔会抬眼瞥她,若与她的目光对上,就迅速将脸埋下去,清纯稚嫩的小鹅蛋脸马上就要钻进碗里那样。
明明说过了,她会保护她,为什么还是这样,好像是谁欺负她了似的呢?
有人说,饭中交流有利于家庭和谐,尤其是在家里面那种温暖的气氛里。
顾凌决定学习做饭,不带她出去吃了,看她那小鸡一样的胃口,想来很是好养。
许之阳的确很是好养,顾凌没想到自己的第一份厨艺竟然成为她们两个更近一步的契机。
她笑了,在吃光她那盘蛋炒饭之后,咯咯咯的笑,像个——小精灵,落失凡尘的精灵。
“顾凌,原来你真的存在。”
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对她说超过五个字的话,顾凌难得的心情好了起来。
她拿起筷子,想尝尝那东西到底什么味道。谁知许之阳竟然把那盘子边上的最后一小撮蛋炒饭抓着就放进了嘴里,迅速机灵。
顾凌皱眉,“不准用手。”
谁知她昂起小脑袋,水汪汪的大眼睛眨了又眨,墨黑色的眼仁剔透无暇。
“哦,我去洗。”
她穿着顾凌新买的小号红色棉拖,蹭蹭蹭的颠了小碎步跑去洗手间。
乖巧的小姑娘,顾凌摇摇头,收拾碗筷去了厨房。
锅里面还有一些,她顺便尝了一口,入口不久喉间即是一阵发苦,她立刻吐掉,又去灌了一瓶饮料方才好受了些,很咸很咸,约莫是盐和酱油放多了。
许之阳跑过来拽她的袖角,“喝碳酸饮料不好。”
她的手上还有染着水珠,稚嫩的脸庞上细小的绒毛被夕阳的暖黄之光染成金黄色。
顾凌喉间一哽,险些落了泪,她竟沦落到需要这个小娃娃约束安慰的地步。
“那些书本你先看看,九月一日我会送你去读书。”
顾凌的声音有些冷硬,她没再看她一眼,径直回房。
“咦?”
许之阳喏喏地站在原地,在落日的余晖映射下,稚嫩的脸上惶然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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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年,许之阳还不叫许之阳,她没有名字,是的,在这个更新日新月异的现代化社会,她竟然从来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从出生,直到遇见顾凌。
她的母亲灌了整整一瓶安眠药,从此安眠,她的父亲自那后整日的酗酒赌博,输光了存款,输光了房子,没有输了自己,许之阳已经偷偷庆幸了。
他们在一家看管的不严的小区楼顶天台搭了个破棚子,两张单人床,两张破被子,比住在桥洞也差不了多少。
她的父亲经常会失踪,她习以为常,好在她已经学会熟练的顺着梯子爬上爬下,好在她的父亲,还记得给她留些零钱,好在——她知道破瓶子在哪里换钱。
没错,她靠捡瓶子养活自己,在她十岁的时候,在她的父亲健在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