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正月初一,可因着大房早已搬离,贾母那素来热闹非凡的荣庆堂,也变得极为安静。 她本以为,就算已经分家了,大房于情于理也会来看看她。哪怕贾赦还在盛怒之中,那贾琏和王熙凤呢?她疼了半辈子的孙子和孙媳妇儿,总归会来瞧一瞧她这个老婆子罢?
然而,甚么都没有。
从早间等到了晌午,又从晌午等到了日落西山,贾母依然不曾等到,最终也只得意兴阑珊的早早歇下了。临老临老,所徒的还不就是儿孙绕膝?可惜呀,这个年,过的竟是半分滋味都没有。
贾母绝不会想到,就在她抱着哀伤和愁苦慢慢进入睡梦之中时,大房那头却早已乱成了一锅粥。
事情发生得很是突然,几乎可以说没有任何预兆。王熙凤和贾琏原是待在最后一进院子里,吃吃茶聊聊天,只等着天黑了钻被窝。跟贾母不同,他俩一点儿也没惦记荣国府那头的亲眷,倒是聊了几句孩子的事儿。眼瞅着夜幕降临,俩口子正打算唤紫鹃进来简单的洗漱一番,没曾想,前头忽的传来一阵喧哗。
“琏二爷,您过去瞧瞧呗,我听着这声儿像是从老爷太太院子里传过来的。”因着巧姐和荣哥儿今个儿蹦跶得太欢了,太阳还没下山呢,就已经睡眼惺忪了,王熙凤索性让奶嬷嬷早早的带俩人在自己院子里歇着了,因而听着前头传来声响,她完全不着急。
同样不着急的人还有贾琏,却见他抬头往窗户外瞧了瞧,便没好气的道:“指不定那臭老头又要作幺了,别理他。”
话音刚落,连接着前院的抄手游廊里匆匆跑来一人,带着哭腔喊道:“爷!奶奶!太太让你们快些去前头,老爷他忽的吐血晕过去了。”
贾琏手里的茶盏应声而落,王熙凤也跟着心跳都漏了一拍,索性比起贾琏,她经的事儿更多,也更为淡定一些,很快就回过神来,却也顾不上说甚么,只狠狠的推搡了贾琏一把,跟着套上鞋子,连大氅衣都来不及披上,只匆匆往前头赶去。
正院里,丫鬟婆子满院子乱窜,更有那等子被惊吓到的,索性瘫坐在廊下,还有那等子有心尽忠又没甚能耐的,只守在堂屋门口,眼巴巴的瞧着。
王熙凤到正院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情形,登时她的火气就上来了。
“不会做事儿都给我滚!二妹妹、四妹妹,还有琮儿,全都给我去后院里。奶嬷嬷和贴身丫鬟一并去,东西不用带,我那儿皆有现成的。二妹妹、四妹妹往东耳房住,琮儿去西耳房。”
几句话下去,院子里清空了一多半。除了三个主子带走了丫鬟嬷嬷外,更有那些个不怎么懂事又格外胆小的,听了王熙凤这话,只忙忙的往前院跑,只盼着早早的离了这是非地儿。
看到这一幕,王熙凤更来气了:“唤个人将林之孝俩口子唤来,让王善保立刻去请大夫,王善保家的,封了前后院,没我的命令闲杂人等不准入内。若有胆敢无视我命令者,也无需唤人牙子了,直接打死了事!”
正院里一片寂静,好似连呼吸声都微不可闻了。
紧随王熙凤而来的紫鹃低声劝着:“奶奶您先进去罢,外头有我和丰儿在。琏二爷方才已经去了正堂里。”
贾琏素来不管后院之事,且出事的人是他亲爹,甭管素日里他有多嫌弃那臭老头,可等真出事了,贾琏几乎觉得天崩地裂一般,哪里还有心情理会丫鬟婆子如何?
“紫鹃你回咱们院子去,丰儿你留在正院里,等下林之孝家的来了,让她去前院管着。除了去请大夫的人之外,旁的一律不准出门,所有的门,包括倒夜香的****也给我封了。”
“是。”紫鹃和丰儿虽是王熙凤跟前最为得脸的丫鬟,可这会儿也是大气不敢出,只点头答应着。
如此这般吩咐之后,王熙凤这才往正堂走去。
正堂里,看似一切如旧,王熙凤并未在外头作过多的停留,便径直往里间卧房走去。按说,在贾赦待家时,她这个做儿媳妇儿的,定要避讳一些。可如今,贾琏已经进去了,想必邢夫人也定然在,倒是没甚好介意的。
直到进了里间,王熙凤才悚然一惊。
都不用凑到**榻前细看,只一掀开门帘,就觉得一股子血腥味扑面而来。王熙凤并不是一般的后宅妇人,前世临死前,她在羁侯所里待不短的一段时间。虽说羁侯所比不得刑部大牢,可照样每日里都有人死去,且死的还都是她所熟悉的人。
眼前闪过一些前世的画面,王熙凤轻甩了甩头,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榻前。自然,**榻前有邢夫人和贾琏,以及几个原就在房中伺候的丫鬟们。
见王熙凤过来,几个丫鬟忙不迭的闪开,就连邢夫人也仿佛见到了主心骨一般,直接扑了上来,哭着道:“凤哥儿,老爷方才也不知怎的了,忽的就吐了一大口黑血,然后就晕了过去,我、我……”
“扶着太太去外间坐一会儿,给她一壶茶定定神。”王熙凤这会儿实在是没有心情安抚邢夫人,索性连话也不接,只回头命令丫鬟带邢夫人出去。甭管贾赦究竟发生了甚么事儿,有一点王熙凤却是再清楚不过了。哭,是没有半分作用的,这一点她在前世便已有深刻的体会了。
邢夫人被两个丫鬟一左一右的搀扶了出去,余下还有两个丫鬟却不曾离开,只颤抖着身子站在一旁,连眼神都不敢往王熙凤面上瞧。
王熙凤却懒得理会这些,只上前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