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下一刻,柳伐将军就会带着大批人马赶来。几乎每个人心中都在转着这个念头,尽管有些人心中已经开始怀疑,开始动摇,但是此时此刻,他们没有别的选择,只能相信这个念头!
第四天,南门朱雀街的守军,在武泽的鼓舞之下,打退了南狱军十多次冲锋,直浇战到下午的时候,南狱军才终于稍稍退下片刻。
朱雀大街,章野军中,已经没有能站着的人了,南狱军刚刚撤退,几乎所有人都直接坐在了地上,无论是头领还是士兵,都在狼狈的喘息,只有后面上来的那些医官,紧张的在伤兵一声一声的哀嚎呼喊之下来回奔走,抓紧着难得的时间来救护伤兵。
四天的激战,原本还有近八万的守军,剩下的已经不足三千了。武泽心中十分清楚,以自己手里剩下的力量,绝对没有可能坚持到明天的日落了,章野的命运随着这些士兵们一个个的死去而渐渐的朝着黑暗走去。
或许……今天,是自己这些人,这辈子最后一次看到日落吧,等到下一次日出,也不知道自己还没有机会看到。不足三千守军,人人都是带伤,人人都是疲惫不堪,大部分人三天都没有合眼了,疲劳,伤兵,饥渴,还有对死亡的恐惧,都在折磨着他们的意志。有些士兵,已经累得吐血,弓箭手早就无法再挽弓了,有的弓箭手,手指已经被弓弦割得稀烂,有的甚至连胳膊都抬不起来了。
最后一个日落……暮血残阳。在太阳落下的时候,包括在内,每一个人都忍不住将目光朝着西边望去,看着那太阳许许落下,残阳的余晖一点一点的消失在天边,大日已尽,黑夜来临,泛着冰冷与绝望,铁锈的味道在南门附近格外刺鼻,他们已经闻不到血腥味了,一场大雨,使得章野潮湿烦闷起来,几乎冲刷尽了城中的血液。
“将军。”
一个头领一瘸一拐的走到了武泽的身边,他身上的铠甲已经辨认不出本来的颜色了,肩膀上被砍开,血肉模糊,一只手只剩下了三根手指,用纱布包成了一团。这个小头领站在武泽的身边,然后深深的弯下腰去:“能和您并肩作战,是我最大的荣耀,我就是死了,也能骄傲的对别人说,老子是跟着将军战死天下的!”
有了第一个,随即一个一个头领走聚拢到了武泽的身边,每个都对武泽弓身行礼,哪怕是已经弯不下腰,他们依然在坚持,南狱,从来不少真正的汉子。
行过礼后,众头领然后默默地看着他们的统帅。武泽深深的吸了口气,这个时候,他觉自己再也无法说出任何鼓舞士气的话了一一此时此刻,每个人都清楚,他们实在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这个时候,再说那些鼓舞士气的慷慨言辞,却反而会显得可笑了。
“谢谢!”这位将军也郑重的还了一个礼,然后深深的吸了口气:“我没有什么别的话了……我为你们感到骄傲,每一个人!你们都是真正的军人,是英雄!我无法对你们作出别的承诺,我只能说……我会和你们一起战斗……在最后时刻到来的时候,我也会和你们一起去死!”
没有人说话,每个人都是静静的看着武泽,每个人的眼睛里,都看不出一丝的动摇。武泽热泪盈眶,然后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吹号!吹响胜利的号角!让将军听见我们!让他知道,我们还在战斗!我们会继续战斗!”
吹号的士兵已经早已经筋疲力尽,但是此刻,在武泽的命令之下,几个小头领却越众而出,拿过了号角,站成一排,吹响了号角!
“将军,你听……”
将军府上,骆行天站在房顶上,紧皱着眉头,一旁的侍卫也在焦急的等待着,直到号角声的响起,那侍卫瞬间脸上浮现出喜悦的表情。
“咳……嗯!”
骆行天展开眉头,微微一笑,他也听到了,南门那里还在战斗,章野还没有沦陷,武泽不愧是跟自己多年,若是自己,可能还坚持不了那么久,现在自己身体仍旧是很差,很多的伤口都还没有愈合,但是他不能再这么安逸下去了,他能从这号角声中听出一丝悲壮,章野,已经是强弩之末,撑不住了。
柳伐何时才能到来啊?
骆行天心里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随即又大步走下了房顶,或许到了明日,这里已是物是人非了。
大夜来临,南门口,篝火噼里啪啦的燃烧着,城下哀嚎一片,尸横遍野,章野城的军士已经寥寥无几,他们坚持不下去了,只要秦天昭愿意,下一刻,章野一定会易主的。
武泽睁开血红的眼睛,惨望着身边一个个年轻鲜活的身体,在自己眼睁睁的不甘中默默死去,他长叹一声,颇为落寞,近万壮士葬身于此,为城殉忠!
血色的街面上,大雨注,这是章野头一遭这么大的暴雨,密密麻麻的尸体无助地随波逐流,时隐时沉,再加上无数燃烧的火箭,章野军们几乎以生命为代价为章野做了一道血肉长城!
“或许今夜,一切都会结束吧!”
武泽站在朱雀街上,脸色平淡的同一块石碑一般,任凭风吹雨打,毫不动摇的立在那里,后面的是章野最后的一些力量。
“或许今夜,一切都会结束吧!”
章野城南门下,秦天昭手中把玩着一个扳指,淡淡的看着昏黄的油灯,那油灯在风中摇曳着,山雨欲来风满楼,雨已经来了……
狼烟终于在章野城中升起,虽是昏暗,但是谁都能闻到空气之中的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