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眼前这副晴雪图,清雅素丽、洁净爽劲,与其一惯画风实在相差甚远。
所以轻悠才能一口咬定,这是赝品。她绝不会承认屈屈撮尔小国东晁能拥有泱泱大唐,一代天朝的绝世画作。
“鸿胪寺,属唐王朝九寺五监之一,主掌对外邦交典礼。其与唐六部三省中的礼部职能,大同小异。”
“你是说,这画儿是唐朝与东晃邦交时,赠送给你们的礼物?”
“大人说话,小孩子不准插嘴。”
他捏了捏她的小手,她哼叽着扭扭身子又往外缩,他不自觉地弯起唇角。
“自隋唐时期,天朝就与我东晁建交,文字佛经、丝帛瓷器、铸造画等等皆有交流往来,不胜枚举。”
立马小人儿又不安定了,嘀咕,“那到是,听说唐明皇最爱的杨贵妃都跑这儿避难。鉴真大师六次东渡,给你们传颂佛经……”
他没再责难,却趁势将小人儿更深地拢进怀里,叙道,“这幅李思训的真迹就是一千两百年前,当时的玄宗皇帝向出使天朝的东晁名画家矢吹菊展示的作品之一,矢吹菊出生于东晁北海道,尤擅松涛雪景,一见此画故,曾三天三夜不食不昧揣摸画作精髓奥韵,得玄宗皇帝激赏,遂将此画赠予他。”
她眼前一亮道,“虽然画风不像李思训一惯的风格,不过,这迎客松的松针,细毫发,脉路清洁,雪后晴光中还泼洒着淡淡金箔粉,倒真是李思训的特色啊!”
小手又被男人移到了画作裱边几处墨鉴上,分别有许多名人印鉴,较为有名的便是唐代大书法家褚遂良的“褚”半印,宋朝大书法家米蒂、黄庭坚的印鉴。此外,还有出宫院管库时的“廷”印,“绍兴”联玺等等。
但凡通晓书画的人,都知道这每一个印鉴,就同封帝拜王的玺印,多一个就多一份含金量,就算非真迹,接连被皇帝、大书法家、大画家等等收藏鉴玩过,艺术价值只会有增无减。
“这个‘神’字,乃矢吹菊当时东晁皇帝——推古帝,鉴赏之后所题。谓之,字奇画秀,神工之作。”
而今更有外邦皇帝、大画家的印鉴和题赞,这幅画的存世价值已经不逊于王曦之的兰亭序石拓了。
“真的是李思训的真迹啊!”
她叹息连连,聆听着画作由来,细细探看下,更觉得不可思议,美不胜收。小脸在明灯下染着光晕,刚刚沐浴过的肌肤白里透红,润泽光丽,细细的睫毛像小扇子扑楞楞地眨动,仿佛刷上他的心尖儿,一股莫名的暖流从心底汩汩涌出,不可自抑。
他又将画作上王曦之《快雪时晴帖》朝玻璃灯桌上最亮的地方靠上去,她忽然靠近,眯起眼在字帖周围晃来晃去,几乎鼻尖儿都快帖上画纸了。他弯着唇,俯下身去帖着她粉润的香鬓,贪嗅着弯弯细颈里奶奶的香气。
其中滋味儿,各人品知。
“天,怎么会这样……嗷,好痛!”
她突然惊起身,发顶心正撞上他的下巴,疼得直揉,又激动地抓着他的衣襟,急道,“这块字帖好像不是原画纸写上去的,这边上居然有印儿,果不是灯光太亮根本看不出来,好像是另外一块纸帖上去跟画融而合一。这字帖上还有冯承素的印鉴,难道……”
望着他的大眼亮晶晶,满载着纯稚的求知欲,就像兰亭初遇时,那个对他毫无芥蒂的小丫头。
真想把这一幕用最好的相机拍下来,给艾伯特那家伙瞧瞧,只要他愿意,小东西总有一天会完全抛掉那些糟糕的过往,对他真心的笑。
他抚抚她充满期翼,渴望求解的小脸,道,“时间到,小孩子该睡觉了。”
“啊?”
立即换来小丫头一声哀嗷,兴奋的表情僵愣掉,着实有趣儿得紧,让他忍不住捏了捏粉颊,发现肉肉的确不若初遇时那么丰满了。
“想知道真相,从明日开始,乖乖吃饭,不准挑食,我就告诉你。”
“唔,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嘛!钓人家味口,人家今晚会失眠,失眠就没好胃口了。你不能这样,快告诉我,我要知道、要知道、要知道啦!”
这画儿明明是李思训的真迹,却又为何帖了个别人写的题札?!她可以肯定那印有冯承素印鉴的题札应该是王曦之原作的摹本,因为《快雪时晴帖》真迹现在仍收在乾隆帝养心殿的暖室即“三希堂”中,与王珣《伯远帖》、王献之《中秋帖》并为稀世之宝,合称“三希(稀)”。以李思训身为唐宗亲王的身份和性情,哪会在自己的画上巴个别人的东西,这不是很奇怪吗?
她更好奇,是哪位装裱大师将名字名画裱在一起,竟然此合嵌一,几难分辨?那么,当时玄宗皇帝送画出去时,这题札就已经在了吗?或者是到东晁后,传承的这一千二百多年期间,又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
纠结惊奇,并种种揣测怀疑,正是爱好古董字画者鉴赏时的最大乐趣之所在。寻找真相,挖掘典故,断代断名,无一不让人百般兴奋。
轻悠此时正是此,谁料男人竟然就此叫停,哪受得了心里九只猫儿搔心啊!
她抓狂地抱着他的手臂猛摇,丰腴的胸脯就来来回回地蹭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