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蔓甩手将小奚儿手中的陶瓷盐罐打翻在地,羝奴以为玉蔓要对小奚儿动手,飞快地挡在小奚儿面前,铜铃似的眼珠直直瞪着她。
玉蔓如今是故园的少奶奶,倒也不怕这个浑人,冷声说道:“让开!”
羝奴现在虽不敢对玉蔓动手,但是保护小奚儿依旧是他的职责所在,因此就如一座雕塑一动不动地挡在小奚儿面前。
然后听到小奚儿冷声说道:“让开!”
羝奴这才温顺地退到一旁。
小奚儿缓步走到玉蔓面前执起她的双手:“玉蔓姐姐,咱们是不是也把这头牛的皮剥下来替进宝报仇?”他的眸间闪烁着兴奋的光泽,“我知道有一种剥皮的方法,先在这头牛的头皮挖一个小洞,然而让人朝里不停地吹气,皮肉逐渐分离,嘿嘿,这就叫吹牛皮。”忽然又失望地摇了摇头,“不行不行,这头牛已经打得遍体鳞伤,牛皮会漏气的,还是等他养好了伤再说。”
虽然小奚儿没有故意渲染,但是玉蔓听了他的话还是会有一些心惊肉跳,这么残忍的事从他嘴里说出来竟是那么自然轻松。
果然是个小魔头。
忽听六顺叫道:“香哥儿,牛二昏过去了。”
小奚儿轻描淡写地说:“拿水浇醒了他,再找一只山羊舔他的伤口。”
玉蔓分明感觉到自己的肝颤了一下。
先是把人打得遍体鳞伤,再拿盐巴腌浸他的伤口使其最大地刺激疼痛,然后又找山羊过来,山羊嗜咸,必然去舔伤口,一方面舔干伤口的血液一方面又让盐巴成分更深地沁入伤口。
折磨人的手段一环接着一环,环环相扣,牛二就算铁打的身子只怕也会熬不下去。
玉蔓忧伤地望着眼前天真无邪的少年,天使的面孔魔鬼的心,这不是她想要的香哥儿。
“跟我走!”玉蔓抓着他的手朝着正房走了过去。
到了内堂,小奚儿看着忧心忡忡的玉蔓,小声地问:“玉蔓姐姐,你不高兴吗?”
“我说的话你会听吗?”
“咱们拉过钩的,你的话我自然是会听的。”
“你这么折磨牛二,不怕搞出人命吗?”虽然牛二作恶多端,玉蔓也想治一治他,但从没想过要他的命。
“他只是贺楼家的家奴,死了左右给他一二百两的烧埋银也就是了。”
玉蔓越发心寒,生命在他眼中竟如草芥一般,她缓了口气:“香郎,把他放了吧!”
“他是一个坏人,杀死进宝的坏人!”
“我给你讲个故事。”
“我最喜欢听故事了!”小奚儿兴奋地跳到罗汉榻上,盘膝坐下,“姐姐,你要讲什么故事?”
玉蔓在他身边缓缓坐下,叹了口气:“从前,义兴出了三害为祸乡里,百姓苦不堪言,一位好汉自告奋勇前去除害,他射杀了第一害南山虎,又花了三天三夜斩杀了第二害长桥蛟,志得意满地回到乡里,可是乡亲见他凯旋归来不但无喜反而更忧……”
“嗨,我当是什么故事,你讲的是‘周处除害’的故事,这故事在《晋书》和《世说新语》都有记载,我早就看过了。”小奚儿对她的故事没有多少兴趣。
这本是第一世的时候小奚儿对她讲的故事,她只记得一个大概,也忘了主人公叫周处,听他提起,才道:“你既知道这个故事,难道就没什么感悟吗?”
“感悟什么?”小奚儿蓝眸透着未谙世事的茫然。
“周处射虎斩蛟,自以为是为民除害的大英雄,其实他纵横乡里胡作非为才是乡亲眼中最大的祸害,他比南山虎和长桥蛟的祸害更大,所以就算他杀了南山虎和长桥蛟,乡亲也不会高兴,因为最大的祸害没死。”
“姐姐,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因为现在我也不高兴。”玉蔓难过地望着他,“香郎,你说牛二是坏人,但你知不知道其实你是比他更坏的坏人。”
小奚儿失了失神,恍惚地说:“你说我是周处?”
“牛二虽坏,但他也想不出你那些折磨人的方法。”
小奚儿从罗汉榻走下来,带着眼底的泪光哀怨地望着她:“我听六顺说,你哥哥当年是被牛二打傻的,我只想为你出一口恶气,你竟然说我是坏人?”
玉蔓微微一怔:“你……你是为了我……”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杀死进宝的人是李嬷嬷,吃进宝尸体的人是金薰那个臭婆娘,和牛二没有半点关系,你故意诬告牛二不就是为了替你哥哥报仇吗?”
玉蔓看来是低估他了,既然已经被他说破,只有老实承认:“是,我是故意扯上牛二为我哥哥报仇。”
“你也是一个坏人,凭什么说我?”小奚儿情绪激动,眼泪就从面颊无声地滑了下来。
玉蔓缓缓起身,上前,指尖轻轻地揩去他的泪痕,柔声道:“我可以坏,但你不可以坏。”她的双手已经沾满血腥,可他不一样,他是干干净净犹如玉人一般的美少年,他的人生才刚开始,而她已经历经三世。
“为什么?”
“因为我希望我的夫君是个好人。”
小奚儿怔怔地看着眼前清愁似怨的女子,一双翦水秋瞳盈盈流动她的波光,那是她的眼泪,他又轻声地说:“是我受了委屈,你又哭什么?好没道理的人。”
“你若果真听我的话,就去把人放了。”
“就这么便宜那头牛吗?”
“已经不便宜了,你都快把他打死了。”是不便宜,以元家的势力打死个家奴自然也不